“那只是流言,总之,我带回了我的新娘,请你们选个黄道吉日,让我们拜堂成亲,我回房休息了。”
他漠然起身,向他们点个头,随即大步穿过侧厅,经过回廊,往致远楼走去,一路上,小厮、丫头皆是急急弯腰行礼,恭敬目送。
贺潆潆早已被安排入住同一楼园,此园分为三大区,书房、寝室、练功房,而寝室又分主房、侧厅、厢房,贺潆潆便是暂时住在清幽的厢房,不过,却有人刻意在此留下一件红肚兜,似乎是要提醒她,这里曾经有另一个女人存在,她也毫不怀疑是那名红衣女子所为。
撇开肚兜不管,这间厢房她很喜欢,因为只要跨出房门,或是任意开一扇窗,都能瞧见这似江南园林的风景,她仰看一望无际的天空。她的新生活将在这里展开了?
“主子,你会怕吗?接下来就要与少堡主成亲了。”她身后的两名丫头轻轻的问。
虽然这一路过来,她们都没什么机会看到或听到小姐跟缪少主交谈,但是光看缪少主那张冷得令人发颤的脸孔就够吓人了!
怕吗?贺潆潆反问自己。不,她不怕,因为缪霆威对她总有几分说不出的呵护体贴,她知道他自己也察觉到了,甚至感到懊恼,这样的人,她怎么会怕?
“既来之,则安之,若不是他,我哪有机会来到这里看到大漠风景,还骑了马儿圆梦?还有这一路上的点点滴滴,对他,我只有万分感激,他是个好人。”
窗外,一抹顽长身影静静伫立。
好人?感激?缪霆威抿紧了唇。他不是好人,也不可以是!所以,他得在往后的日子让她明白她错得多离谱,多么自以为是,多么天真。
第4章(1)
谁知缪霆威还来不及让贺潆潆明白那些事,她已经早一步征服缪家上上下下,赢得众人的心,当然,金妍除外。
从贺潆潆住进来后,她的住处附近便多了一些打扫的丫鬟跟小厮远远看着。
因为他们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姑娘,简直像是天仙下凡,而且她的笑容沉静嫣然,就如一朵恬淡出尘的百合,所以每个人跟她说话,声音都会忍不住放轻,做事也更加小心点,就怕惊吓到她。
除了绝美的外貌外,她还有一颗聪慧灵敏的心,琴棋书画样样行,整个缪家堡的男人跟女人三魂七魄都被她吸引了大半。
正常来说,一个男人若有如此美人相伴,怎么会舍得丢下?
但缪霆威就是舍得!他回来的第二天,就到马场去了。
缪家有自己的养马场,因为当保镖或运镖的工作,都需要有一匹好马,缪霆威便是花费最多心力与时间在培育马匹上的人。
他们从各地引进好马,配种培育出最好的种马。这种马耐力强、适应性强、体力好、体形亦高大匀称,可以说是全国最优良的马。
虽然他人在养马场,缪家堡的相关生意讯息仍有管事向他汇整报告,再由他指示下令,同样的,贺潆潆的事,下属亦会天天来报,让他了解她的近况。
他知道他们的婚事长辈们已经开始筹备,正待拟定宾客名单便可送出喜帖,就连聘金、聘礼也已差人浩浩荡荡的送往南城,没有失了礼数。
他也知道贺潆潆最爱待在面湖的凉亭里,燃起一炉香,优雅抚琴,听说,她所奏的乐曲柔和怡人,让人不由得驻足倾听。
他也知道她问及他的曾祖父、爷爷、奶奶,但家人只是简单告知说,他们都因为押运镖时意外过世了,她不知道,这件憾事,其实是他生命中最深沉的痛!
他更知道她魅方惊人,很快就让每个人喜欢她,当然,除了一个人。
金妍总是给她脸色看,但碍于贺潆漾即将成为少主夫人,她也只敢在“以为”只有她们两个女子独处时才敢这么做。
他还知道,缪家堡内,一些奴仆或亲戚的孩子见到他是吓得不敢乱动,但一看到贺潆潆便会围了上去,直喊着“仙女姐姐”。
听说,她总是笑得好开心。
这个女人,没有他也过得很好……
有了这个认知后,他只觉得胸口很闷,脸色也很难看。
“呃……少主,那匹刚买来的野马把林华给甩下马背,还踹伤了他。”
年过四十的余乐宸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液。他杵在脸色阴沉的少主身边已好一会儿了,犹豫许久才开口,打扰了看似在沉思的少主,少主不会发怒吧?
听到声音,缪霆威便收敛了思绪。
他抿紧唇,看着跟前负责马场的余总管,目光再看到不远处,就见到一匹尚未驯服的黑色马驹正焦躁的在关着它的栅栏里绕圆圈,还不时昂首甩尾,粗声的喷着鼻息,而被他踹伤的骑师则被人抬往屋里去。
缪霆威走到栅栏前,看着仍然不悦嘶鸣的马儿。
坏脾气的家伙,你会跟我一样孤单的!他抿抿唇,回头看着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余总管,“日后再驯服。”
“咦?呃——是!是!”奇怪,每次遇到这种事,少主总是会亲自上阵,没有摆平马儿绝不离开的,这次怎么会这样?
转过身,缪霆威看着眼前一大片绿色草原,还有那些在草原上奔驰的马儿,脑海里顿时浮现那一日与贺潆潆共骑的画面。
该死!他竟然有点想念那张倔强、有骨气的美丽容颜……
想起她那日回答丫头们说不怕嫁给他,他的心就更不平静,有些高兴,又有些气恼。
她不怕,是因为他给了岳丈承诺,说他不会要了她吗?
女人之于男人就只有那方面的实质用处,而他何其愚蠢,竟给了这样的承诺,真的是昏头了!
矛盾的两种情绪在心中翻搅,缪霆威烦躁的搔了搔头,大步离去。
***
这一天,阳光暖暖,缪家堡办喜事了。
堡内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上百名仆佣忙进忙出,上门的贺客来自四面八方、络绎不绝,送来的贺礼更是五花八门,叠得有半座山高。
堡外,为了分享喜悦,缪家大方的办了几百桌流水席,美酒佳肴让所有人无限取用,没有限制。
只是,虽然是喜宴,却没人敢在堡内闹酒,因为缪霆威尽管一身新郎喜袍,俊美的脸上却依然看不到半丝喜气。
而且,外头也不看好这桩婚事,因为与他成亲的是一名养在深闺的病西施,也许没多久就会香消玉殡,前景着实不乐观。
但不管如何,喜宴是热闹的,缪寒中夫妇、季宁秀穿梭在许多亲朋好友间寒暄,只是在宴客厅的每个出入口、厅外的回廊及亭台都有侍卫盯哨站岗,为这场喜宴多添了一抹紧绷的诡异气息。
接着,新郎新娘拜堂,在满室宾客的恭贺声与对新娘美貌的证叹声下,新人被送入了洞房。
金妍也夹杂在宾客间目送他们,她刻意打扮得艳光四射,走路也刻意袅袅娜娜的,却还是不敌那张让红巾罩了半张脸,却依然让众人赞叹的天仙容颜,一想到两人即将洞房,她就痛苦得只能将一杯又一杯的黄汤灌下肚,最后当然喝得烂醉,甚至嚷叫着要去闹洞房。
“快带她回房去。”
负责严密监控喜宴进行的管事们,知道身份尴尬的金妍在酒后会出乱子,所以早早就带她到侧厅与几名年轻管事共喝喜酒,一有不对,就让他们直接将人带走。
“我不要回房!”喝得半醉的她还想挣脱架着她的人,但平时论武艺她便不及他们,更甭提她此时手脚已不灵活,只能被拖着走。
“我不要……他是桀骛的鹰啊,不该被任何女人绑住的,呜……呜呜……”
这一头旧爱在哭,可那一头的新欢也不见笑意。
喜气洋洋的新房里,一对龙凤喜烛映亮了室内,桌上放了一盘盘的桂圆、喜糖、花生……双红喜字贴上了柜子与窗上,红色珠帘则系在床的两侧,贺潆潆静静垂首坐在鸳鸯喜被上,但心儿揪得紧紧的,又紧张又有点莫名的期待,她已多日没见到缪霆威,好不容易又能见到他,心情不禁大好。
缪霆威则伫立在床侧,神情复杂,她平时素净着一张脸就已是倾国倾城,今儿个肯定更美了。
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复杂之外,他竟然也有一丝喜悦及期待,这一点令他很困惑、也很困扰。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到圆桌旁,拿起喜秤再走回床边,屏住气息的以喜秤挑起喜帕,瞬间,他看痴了眼。
在烛火的光华映照下,眼前的贺潆潆身着凤冠霞帔,娥眉淡扫、轻点胭脂,美得如梦似幻,令人惊艳。
他在看着她吗?贺潆潆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口水,这才缓缓抬头,看见俊美如天上神只的缪霆威正眼神灼灼的盯着她看,让她无法持续直视,只好羞涩的又低下头。
回过神,缪霆威摇摇头,希望自己理智些,别让这迷人的氛围给影响,即使她是如此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