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敢以人头担保,娘娘绝对会平安无事的。"
南霁云的手举高又落下,他也清楚董凌人那一剑足以致命,回天乏术。
"你走吧!"他决定信他,因为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是,属下告退。"
退出了房门,齐羽飞便守在门口,见到众人都醒来了,他忙着打发,最后剩下常富康、常凝儿和白云放。
"羽飞,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常富康一脸担忧地问。
"没事,老爷,请回房歇息吧,没事的。"齐羽飞摇了头回答。
常凝儿追问:"不是喔!我有听见……一
"二小姐,没事的!请你放心,大小姐真的没事,只是她与南公子刚刚吵架,所以需要时间谈谈,你也回房吧。"齐羽飞立刻截下她的话。
"既然总管大人都说没事了,那就真的没事了。夜深了,大家快睡吧!早睡早起,身体才会健康。总管,既然你要担下看门的责任,就得好好尽责呢,我们先去睡了。"一旁的白云放在一番察言观色后,便一边一个揽着他们父女俩尽速离去。
齐羽飞感激地无声道了谢。
"谁说我要睡了,你这个假姐夫,让我回去啦……"常凝儿执意要讨个明白。
"哎呀!你这个大姑娘还是早点睡,省得脸色难看。"白云放毕竟是练武之人,岂会让常凝儿逃掉。
直到众人的声音没入夜色中,齐羽飞才如释重负。
去年,小姐因为到外地巡视产业,途中为救一个小女孩而遭毒蛇咬伤,那时不也没事,所以他深信这次小姐也能安然度过危险。
* * *
这次会死么?
受了这么重的伤,这次应该会死吧?
漫长的岁月里,她受过的伤又岂止这一次,大伤、小伤不断,她的生命也就在黄泉路上不停徘徊,来了又走,走了又回。
这次是第二次伤得这么重,第一次则是在遥远的过去那是在失去后羿后,她开始一个人流浪。
在一次瘟疫袭击她所暂住的村落后,她也不幸感染了。
村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一夜之间,一个充满朝气的村子俨然成为人间炼狱。白天,到处可听见家属的哀恸声,夜里,牛头马面的脚步总在附近逗留不去。
日夜持续地交换,她也就跟着受尽折磨,直到她康复后,才又继续漫无止境的旅行。
这次的伤很重,耳边尽是熟悉的脚步声,她晓得牛头马面又以为她快死了,所以在她身边流连。
她不禁笑了,难道他们不知自她吞下不死之药后,便在阎罗殿上的生死簿中除名了么?
原本她该是地府的一员,却因为误信谣言而导致如今永生不死的局面,怨谁呢?该怨么?
秦皇求了半生的不死没有着落,她竟是得天独厚地活了下来,看尽世事。假使能回到从前,她绝对不会求孤独一生了。
长生?不死?她要的仅仅是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罢了。
她感觉到自己的气息愈来愈弱,心跳渐渐停了,是快死了吧?
可耳边的脚步声却愈拉愈远,怎么回事?不是来提她的魂魄么?
君月!君月!
是谁在喊她,为什么要喊她?
她好累、好想睡了,能不能放过她,别再折磨她了。
君月……我不能失去你,你找到了我,怎能弃我不顾?生生世世不是你对我的誓言么?不要背弃我!不要丢下我……
那声音是……霁云!是霁云在呼唤她。
对了,她已经和他重逢了,所以她不能死在这里……
她的霁云在等着她呢!
* * *
南霁云一旋踵,上前搂住了常君月纤弱的身子。
不死?长生?都是一些贪生怕死的人所急于追寻的,他从来就不信这世上真有这事。只是到了这地步……到底是谁疯了呢?
是不顾主子性命的齐羽飞?
抑或是决心一赌的他?
"是我害了你!如果我不执意取董凌人的性命,你也不会落到这地步……对不起,君月,你不能有事啊!醒来吧!醒来吧……"
温热的液体在瞳孔飘荡,终于落了下来,滴落在常君月的苍白脸颊上,南霁云看了一眼,清楚那是一种名为"眼泪"的东西,他听过,也认识,却未曾拥有过。
他依稀记得义父曾说过,眼泪是人伤心到了一种地步所会产生的发泄方式,他也晓得义父之所以会解释给他听,原因就是他不曾哭过。
"也许是你未到绝望的伤心处吧!"这是义父当时惟一解释他不哭的原因。
义父死时,他见过师兄狠狠哭了一场,而他--连想哭的冲动都没有。
他就好像一个局外人似的,远远地看着师兄的哭相,他的心也微微抽动,可依旧哭不出,后来他猜或许他天生就没眼泪这东西吧!
而第一次尝到自己泪水的味道,竟然是即将失去自己最爱的人。
南霁云终于明白义父对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绝望的伤心--就是他此刻的写照吧!
"君月……我不能失去你,你找到了我,怎能弃我不顾?生生世世--不是你对我的誓言么?不要背弃我!不要丢下我……"
即使是第一次出师不利,快要遭人宰杀,他也没害怕过,因为他晓得只要手上有剑,命还在,就有反扑的机会,可当下却是任他有多少能力都无法挽回。
"不要离开我……谁来救救她!我不准你死……"
紧紧贴着她,南霁云感觉到她的心跳愈来愈缓慢,气息也渐渐浅了,几乎听不见。收紧力道,他狂喊:
"不--君月,给我醒来,我不准你离开我!"
他真是傻,这天下怎会有不死之药,他不该糊涂到相信齐羽飞的话,若君月会死,那都是他自己害的!
"对不起……"
咚咚!
南霁云闭上的眼跟着微弱的声音睁开了,那是心跳的声音。
咚咚!咚咚!
南霁云轻轻推开常君月,赫然发现她身上的血早已凝固,不再流出,他仔细检查她的颈脉、心脉和手脉,在察觉到她真的有了脉搏后,南霁云终于舒展居心。
"君月!"他喊了声。
常君月眼眸颤了颤,回应了南霁云的呼唤。
"霁云……"她虚弱地喊。
南霁云温柔的眼睛专注地瞅着她。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你……没事吧?"
"傻瓜,我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么?答应我,那样的傻事别再有第二次了,我有能力自保的,你这样做只会害我伤心,晓不晓得啊?"南霁云认真叮咛着。
常君月浅浅笑了。
"啊……"
"怎么了?是不是伤口还在痛?"
孱弱的柔荑搭上他的手。
"放心,我死不了,是不死之药救了我,我不会死的,永远都不会……这是我的报应。"说到最后一句,常君月非但没有喜悦,反而还透着浅浅的自责意味。
"别说了,我不爱听你说这些,虽然不死之药能保你的命,但也无法保证不痛啊,记得下次别再这么莽撞了,懂不懂?"
多熟悉的一句话,前世,后羿也对她说过。
"我……刚刚梦见了你,你一直喊我的名字,要我不能放弃,要我回来……"她苍白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所以我--回来了,霁云。"
"别再离开我了。"
"我不会了。"
是夜,两人相拥而眠。
始终注意房内一举一动的齐羽飞在得知常君月醒了之后,终于长长地吁了口气,放心了。
"真是太好了,感谢上苍恩典!"他衷心期盼他的两位主子今世都能得到完美的结果。
* * *
隔天早上,常君月换下一身血衣,脸上尽是幸福的光采,让人无法猜出昨晚她正逢生死关头。
望着两人,常凝儿坐在凉亭上吃着点心,一脸颓丧。
"唉!我的姐姐啊!"边吃她还边叹气。
常君月有事与南霁云外出,齐羽飞在目送他们后回到凉亭内。
"二小姐,怎么一人在这里?夫子呢?"常府并无重男轻女观念,所以常君月也为常凝儿请来一个夫子教她读书。"上完课了。"她漫不经心地回答。唉!她的姐姐快要不是她的了,她好难过。
"怎么会,不是还有半个时辰才结束。"齐羽飞心生疑惑。
因为姑娘我在他的茶里加了点料嘛!这是她的心声,不能说出口的心声。
"没有啊,课上到一半,夫子便说他身体不适,我瞧他冷汗直流,便放他走了。"
"是么?"齐羽飞仍一脸狐疑。
常凝儿扁扁嘴。
"不信就罢。姐姐他们上哪儿了?"
"小姐他们去扫墓了。"
"扫墓?我们在巨鹿有亲人么?"她怎么从没听姐姐提过?
齐羽飞含笑道:"天机不可泄漏!"
常凝儿埋怨地瞪了他一眼。
"算了,我也不想知道。"
齐羽飞沉思了片刻,开口问:"我可否问二小姐一个问题。"
"我没你那么小器,问吧!"
"为何二小姐那么讨厌南公子?"照理说,南霁云并没有得罪过常凝儿,对常君月也很好,他实在想不出常凝儿有任何不喜欢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