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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几条人影悄悄后退,战战兢兢地缩着脖子,尽量往安全地带避难。

  人有趋吉避凶的本能,当天崩地裂来临前,谁不逃之夭夭,明哲保身。

  “你要西式婚礼还是中式婚礼,婚纱要量身订做或是买现成的,新房空着等你布置,看你要欧风、东洋风、现代风、古典风、原木风、漂流木风……墙壁随你粉刷,贴壁纸都成,我还养了一缸鱼……”

  他说得兴致勃勃,一副娇妻入门的模样,浑然不觉别人的神情有多惊愕,好似见到鬼打墙。

  “你说得这么多,口渴了吧!”斜口玻璃杯注入白开水和冰块,晶莹透光。

  “谢谢,还真有点渴了,今天热得头顶快要冒烟了……”他伸出手欲接过水杯,举高的手臂却什么也没接着,眼睁睁地看着冰块摇晃的杯子越过眼睛高度。

  顿时,一阵清凉。

  哗啦啦的水滴顺着发梢滴落,两块倾斜的碎冰停在发旋中央,要掉不掉的在发间滑动,滴滴答答的水珠湿透洁白上衣。

  话语止住的男子愕然瞠目,发光的瞳眸抹上一层讶色,以着十分不解的神态承接落在手心的水滴,似乎不太能接受她为何有此举动。

  不该是这样的结果。他怔忡的眼神明白写出心底的困惑。

  “清爽了吧!热昏头的大脑降温了吗?”她大有还不够冰凉,不介意多送他两桶冰块的意思。

  “你……你干么泼我水……”他分明照约定而来,没有一丝犹豫。

  “休息时间结束了,我们要开始营业,你要喝咖啡先入座,不然门在身后,双腿健在的人应该走得出去。”她冷眸似在说:不要麻烦我动手,丢个男人出门也是挺费事的。

  他大为惊讶的脱口而出,“你以前不是这种个性呀!怎么几年不见全变了?”

  “我想你认错人了。”甘宝儿放下水气未干的杯子,眼皮连抬也不抬。

  “你是宝儿,我不可能认错人,我连你左手臂注射水痘留下的小疤痕都记得一清二楚。”她五官变化不大,只是婴儿肥不见了,脸型较为修长,面部线条更为柔和,处处散发女性化的娇美。

  他一眼就认出她,即使事隔多年,她嘟着嘴娇嗔的容貌仍留在记忆深处。

  听到他正确无误的喊出她的名字,淡漠水眸一闪冷芒。“我不认识你。”

  一听她疏离到不行的语气,他也不着急的把玩宽大墨镜,毫无遮掩的明亮大眼依旧带着久别重逢的笑意。“那就当我是陌生人好了,我们重新建立感情,等结婚后再来好好探究过去的美好时光……”

  一提到“结婚”两字,甘宝儿平静的面容产生变化,不动如山的表情似涟漪慢慢扩散,煮沸的咖啡热气氤氲双眸。

  “你们还在等什么,把他赶出去。”她的唇抿得死紧。

  为免咖啡屋成为命案现场,一名全职员工和晚班工读生王佑民赶紧上前,二话不说的架起男子双臂,请人一路好走。

  他们不想失业,更不想看美丽的老板娘沦为杀人凶手,虽然不知道原因为何,但是老板娘似乎非常痛恨婚姻制度,连提都不准人提。

  这是店里公开的秘密,谁也不敢虎口拔牙,触及这要命的话题。

  “宝儿,你真的忘记我是谁吗?我是莫堤亚,你的堤亚哥哥。”站在门外的男子高喊着,挥舞臂膀。

  他以为她不过一时没想起他,毕竟两人分开了一段不算短的岁月,他和她的外观都有些变了,和小时候的样貌稍有不同。

  “堤亚哥哥?”脑海中似闪过什么,但随即消逝。

  甘宝儿下意识抚抚右额大约三公分的旧疤,微停的手马上又继续原先的工作,未把适才的插曲往心里搁,在她残破的记忆里没有莫堤亚这个人。

  她甚至连父母的影像也模模糊糊的,残存的画面全是不愉快的回忆。

  “宝儿……席娜姊,那个人是你朋友吗?”一脸好奇的王佑民抱着笔电,走近两步询问。

  “不是。”她一如往常的平淡如水,没有赘言。

  “可是他好像认识你耶!而且他挺厉害的,一根手指动了几下,我的计算机程序全被他重新设定了。”简直是计算机界的魔法师。

  甘宝儿微抬羽睫,朝外看了一眼。“去地下室搬十公斤的咖啡豆上来,顺便把水槽里的点心碟洗干净,我等着用。”

  “席娜姊……”

  “要我再说一遍吗?”她冷冷一睇。

  “不用了,我这就去做。”王佑民沮丧地卷起袖子,准备苦命的工读生涯。

  街角的阳光毒辣无比,照着地面泛起的蒸腾热气,一片行道树飘落的黄色花瓣落在宽厚的肩膀,又在热风的吹送下跌落圆形沟盖。

  莫堤亚戴上造价不菲的墨镜,遮住若有所思的眼眸,嘴边逗留的笑意转淡。

  第2章(1)

  “你说呀!你给我说个清楚,打从我嫁给你以后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每天一睁开眼就是柴米油盐和做不完的家事,我的手都变粗了,你要给我的幸福究竟在哪里……”

  一阵熟悉的争吵声再度响起,隔壁房正在做功课的八岁女童因为父母的争执而不快地瘪嘴,手一偏,故意把“春”天的春写成蠢,再用红笔大大的打了个叉,表示写错了。

  自从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叔叔出现后,妈妈就不再对爸爸笑了,她变得很爱生气,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常常忘了煮晚餐给她和爸爸吃。

  而且妈妈一直在骂爸爸,骂得很难听,嫌他不知上进又不会赚钱,还说她是瞎了眼才嫁给他,她不想一辈子当个看人脸色的下女。

  “……当初你说的多好听,要让我过得像公主一般,不愁穿、不愁吃,没有忧虑地和你在一起,你会把我捧在手心上,给我开满玫瑰花的天堂,可现在呢你看看我成了什么德行,根本是为你们甘家做牛做马的黄脸婆。”女人愤怒的大吼着,猛扯枯黄的头发。

  “小声点,美月,别吵到女儿,她快要考试了。”脾气温和的男人尽量安抚妻子的情绪,唯恐她失控。

  一提到女儿,杜美月的声量略微压低,但仍是不满地埋怨。“要不是为了我的宝贝女儿,这种日日为钱发愁的生活我早就熬不下去了。”

  “我知道,我会努力赚钱,绝不会再让你失望,你再忍耐几年——”老婆、孩子是他最大的动力,为了她们,他一定会成功,出人头地。

  “几年?!你当我还有多少青春可以跟你耗,你画的那些烂画一幅也卖不出去,是我在工作养家,也是我一手担起这个家,你一个吃软饭的男人能承诺我什么?”她死心了,不再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可是……我有在打零工……”他嚅嗫的说,想建立妻子的信心。

  她不屑的嗤哼,“那点钱有什么帮助,连你的颜料都买不起。”

  两人曾是校园里令人称羡的情侣,一个是中文系的美女,出尘飘逸,美得不食人间烟火,一个是才华洋溢的美术系才子,高大俊朗,丰采迷人。

  可是爱情的美好终究敌不过现实的考验,一结婚全走了样。

  当年一心支持丈夫走入绘画世界的女人已经变了,生活的压力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加上丈夫的画太过冷门,一直没闯出名号,独力负担家计的她终于感到累了,身心俱疲。

  她不爱他了。

  至少不像以前那样义无反顾,为了爱甘愿牺牲一切。

  “我真的会让你衣食无缺,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他相信老天爷不会亏待他,总有一天他会成为举世皆知的艺术家。

  “我还要给你几年才够,你看不出来你根本没有绘画天份吗?就算再给你十年、二十年,你还是一事无成的穷画家。”凭借一股热情是养不活一家子的,她当初怎会瞎了眼选择了他。

  被妻子一阵羞辱数落,甘超仁目露难过。“日子还过得下去,我们不要为了这点小事吵架,孩子还小——”

  “是呀!你还记得孩子还小,可是你给了她什么,连件像样的小洋装也没有,她背的书包用了三、四年,拉链坏了勉强用夹子夹住,破旧的铅笔盒里是短得不能再短的铅笔,你知道我看了有多心疼吗?”

  这不是她要给女儿的生活,她的宝贝可以过得更好,像个粉雕玉琢的小公主。

  “我……”他一脸愧疚,呐呐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没能给妻女富裕的生活,始终是他内心最深的痛,虽然他有心改善目前的处境,可是现况却是他空有才华却无发挥的空间,宛如龙潜深潭。

  “爸、妈,你们的声音好大,吵得我都不能专心写功课。”

  扎着两条小辫子的小小身影站在房门口,两个大人一瞧见女儿不高兴的表情,立刻放下先前的不快,不约而同的露出疼宠笑脸。

  “宝贝,对不起,妈妈吵到你了,下次我讲话会小声点。”杜美月慈爱地抱抱女儿,抚着她粉嫩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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