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走了,她脸上的笑容消失,又继续埋头背着英文单字。
她的好成绩就是这么来的吗?尽管在这种环境中,尽管穿着那样的衣服,可是她没有放弃自己,仍是这么的努力……
姜宇砚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自己在那边站了多久,他只是不想离开她。越是观察这个女孩,他就越被她多变的面貌所吸引,越来越想知道她的一切。
一台改装轿车经过,打开的窗户里传出“砰嗤!砰嗤!”的重低音音乐。
“小姐!”一个染着金发、流里流气的男人探出头来,用极其色情的眼光从上到下打量着傅恩宁,然后淫秽的笑了。“买一百送两粒喔?那我要买一百,还要两罐汽水。”
“好,等一下喔!”她朝气勃勃的应了声,转身弯腰去拿冰柜的汽水,弯腰的时候,裙子缩得更短了。
透明的玻璃把一切照得一清二楚,车里的男人露出邪恶猥亵的笑,看得一旁的姜宇砚恨不得冲上前揍他一拳。
“总共是一百五,谢谢!”
她把东西交给车里的男人时,男人突然伸手抓住她紧紧不放。
“漂亮小姐,别做这么辛苦的工作了,跟我出去玩吧!我可以给妳很多钱。”
“不行啦,被我们老板发现的话—”
傅恩宁心里翻着白眼,很不耐烦又发生这种事,她正想先虚与委蛇时,一声暴吼蓦然在耳边炸开。
“混蛋!放开她!”从暗处冲出来的姜宇砚一把抓住男人的手,用力之大几乎要扭碎男人的手骨,他咬牙切齿,高大壮硕的身躯散发出熊熊怒焰。
那个身材矮小的俗仔只敢跟槟榔西施打打嘴炮、吃点豆腐,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个煞星,顿时脸色发白。“哎呀、哎呀,痛—”
男人一放手,姜宇砚就将傅恩宁扯进怀里,紧紧护着。
“!”车上的男人揉着被抓疼的手臂,恨恨的咒骂,“这什么鬼槟榔摊,老子再也不会来了!”撂下狠话,车子却“咻!”的一声迅速离去。
姜宇砚余怒未消,胸膛剧烈起伏着,好一会才将瞪着远去车影的目光移向怀中的人儿。
无论他原先预期自己会看见什么—她害怕颤抖、哭泣委屈、感激崇拜—事实却证明全都没有。
她只是仰头瞪着他。
“放开啦!你是白痴啊?干么把我的客人赶走?他刚刚拿了东西都还没有给钱耶!一百五我要赔给老板你知不知道”她是发着抖,不过是被气得发抖。
“可是他刚刚对妳—”
“对我怎样了吗?摸两下又不会死!”
“他不只想要摸两下,妳是瞎了吗?”她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的态度,令他的声量也不自觉放大。
“我没瞎,我会保护自己!”她狠狠推开他,伸起另一只抓着手机的手。“有事我会打给老板、打一一○,笨蛋!”
“妳才是笨蛋!来不及打电话怎么办?妳就这样被拖进车子里怎么办?妳都没想过?”
傅恩宁咬着牙没有回答,因为连她也无法否认那个可能。
她不是没想过,只是不能往那里想。不然的话,她就不用工作、不用赚钱了。
再没什么工作比这个能赚更多钱了,她有学费要缴、有生活费要负担,还有个时不时跟她要钱买酒喝的母亲。
她能怎样?
她冷下脸。“谁要你多事?你把我的客人赶跑了啦!可恶,你能不能不要再缠着我了?你这大少爷,就算对我好奇也该够了吧?滚开!”
他的心口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又闷又痛。她为什么就那么讨厌他?对陌生人都可以笑靥如花,对他就一点好脸色也不肯给。
“妳要钱吗?我给妳钱好不好?妳不要再打这种工了,太危险了。”他不能坐视不管。
如果他以为他这么说她会高兴,那就大错特错了。她狠狠瞪着他,像把他当成仇人,然后忽地轻蔑一笑。
“不会吧?姜大少爷,你这么小就开始想包养女人啊?我告诉你,我就算饿死也不会拿男人的钱。你听说了吧?我妈就是那样,结果被个男人抛弃就什么都没有了。”她神情冷然,眼中顿时掠过一抹坚决。“我对自己发誓过要靠自己,不管做什么工作,至少每分钱都是凭努力赚来的,不需要你假好心。请你不要再烦我了。”
说完,她转身走回霓虹灯里的货柜屋。
她不高,还穿着那暴露俗气的衣服,可是她的背脊挺得很直,让姜宇砚有种错觉,彷佛她是黑夜中最高贵的女王。
他暗暗叫声糟,觉得自己正在陷落,陷进一个比他原本想象还要深的深渊里去了……
第2章(1)
在槟榔摊工作到凌晨,根本没有一天好好的睡满八小时过,所以傅恩宁一下课总趴在桌上睡觉,谁也不理,午休时间也一直在睡。
而且因为她没钱,订不起中午的便当,睡觉正好可以让自己的身体忘记没吃饭这回事,一举两得。
只有上课时间她不睡,她坐在前排,听课听得比谁都认真,与其说是对知识的渴望,倒不如说是她对逃脱贫穷出身的渴望。
槟榔摊的工作没办法让她成功,但念书可以,虽然当个槟榔西施已足以养活她跟妈妈,但她要的不只是这样。
每次被客人吃豆腐、每次买东西赊账、每次在学校受到别人轻蔑的目光时,点点滴滴都在累计着她的怒气和不甘。
总有一天,她会让那些看不起她的人知道她不只是个没父亲的小孩,她要出人头地、要赚很多的钱,然后有一天回到镇上,让那些人看看他们错的有多离谱。
在肚子饿得忍不下去的时候,在下雨天得在屋子里拼命拿水桶接水、拿畚箕泼水的时候,在把闹事的妈妈从警察局里带回来的时候……许许多多的这种时候,她总会用这样的幻想安慰自己。
放学了,她背起书包正要走出教室,在门口就被一群女孩子堵住,她挑起眉头。
一般来说,她的凶悍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那些女同学不是被家里警告别接近她,就是畏惧于她的冷酷而不敢惹她,但现在这十几个脸上带着愤愤不平表情的女生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带头的,她认出是甲班的班花,对方上下打量着她,露出不屑的表情。
“死骚货,穿成这样到处勾引男人。”
傅恩宁不是木头人,被人莫名其妙的谩骂还是会受伤,但她的尊严不允许自己露出半点受影响的表情。
她的衣着怎么了?上衣太紧?裙子太短?
呵!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她没钱买新的,所以这些都是到旧衣回收处捡人家不要的穿的。
那些人还以为她是故意的吗?她不想解释,也不可能跟她们解释。
“让开。”她只冷冷的说了这两个字。
“你跩什么跩?以为钓上姜宇砚就可以嚣张了吗?哼!他只不过是一时被你这狐狸精给迷惑,很快就会发现你跟你妈一样下贱。”
骂到她妈妈,傅恩宁的脸上终于出现些许动摇。
她瞪视着那口出恶言的女生,她懂了,这一切都是冲着姜宇砚而来的——那个缠得她烦得要死的男生。
太可笑了!她们可曾看过她给他什么好脸色?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些人自己没有魅力,却迁怒到她身上来了。
那该死的姜宇砚还真是个大麻烦!
“滚开!我跟姜宇砚没关系,少烦我。”她想离开,却被为数众多的女孩们围了起来。
看来姜宇砚真是魅力无边,竟能让平常像小白兔的女同学们个个变身为母老虎。
“不准你走!除非你发誓不再勾引姜宇砚,否则我们不会善罢甘休。”
“无聊。”她推开带头的班花想往前走,根本懒得跟她们多说。
“你——”班花似乎是个从小被惯坏的大小姐,没受过这种气,于是在被推开的时候扬起掌就朝傅恩宁的脸挥去。
”啪!”
清脆的声响过后,傅恩宁白皙的脸上瞬间浮现红痕,可见她的力道有多大。
傅恩宁一愣,还未来得及反应,一个低沉的声音蓦然闯入。
“你们在做什么?!”
那带着怒气的声音一吼,女孩们霎时回头,看到姜宇砚沉着脸,大步走过来。
平常他对每个人总是一副亲切和善的阳光笑脸,没见过他这么生气的样子,在场所有人不禁都怔在原地,气氛顿时宛如冻结。
“为什么打她?”他冲向傅恩宁,心疼的伸手碰触她被打肿了的脸颊。
傅恩宁直觉的想要挥开他再把他臭骂一顿。装什么英雄救美啊,他不正是害她莫名其妙被打耳光的罪魁祸首吗!
她应该推开他,跟那些女生讲清楚她根本就不想理他,她们那么想要的话就拿去……这样她们以后就不会来找她麻烦了,也是最正确、最省事的做法。
可如果她傅恩宁是那么理智的人,就不会从小到大受那么多误解跟歧视了。
她带着扭曲的报复心,挤出几滴眼泪仰望着他,眼泪意外的很容易就掉了下来。那该死的三八手劲还真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