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伦投以深深的一瞥,意味深长。
“哈,我知道你要说知我者,子璇是也。”曾子璇可得意了。
“没错。”他所说的,的确就是他这三日来的疑问。
一个曾经天天逼他到她的闺房小叙的女人,他要是不去,她就大发脾气,不仅下旨宣他入宫,还想以皇上之态罚他杖刑,若不是太后挺身怒斥,这种闹剧还不知道要闹多久?
所以,太后特别命令服侍女皇的宫人得听令于他,至于脾气阴晴不定、无法无天的女皇所下的命令,要不要服从,也要他点头才算。
即便如此,骄蛮的金言一天没见上他一面是做不了事的,不管用什么名目,她会想尽办法将他召进宫去,这三天却是如此安静。
他把这情形跟好友说,也将宫里传来的消息告知,就是金言除了上朝仍然迟到外,其他倒是安份守己,甚至没溜出宫去惹麻烦。
“啧啧,女皇转性了。”
曾子璇抚着下颚,一脸的难以置信。毕竟他和严伦同年,同样承袭了王爷的爵位,又是对门的邻居,金言还是公主时,对好友的缠功,他是看在眼里,也暗自庆幸自己长得黑一点、更壮一些,脸也没有好友貌若潘安,才没让金言给镇定。
“太后再过几日便从天王庙返回宫中,老实说,她丢给我不想坐龙位一事,令我是火冒三丈,若非顾及皇家血统,她哪有机会当皇?”
“太后对于自己的女儿难道不清楚吗?其实,她信赖的是你,金言挂名,治国的是你啊!”
他知道好友责任心重,也因此,即便这个媳妇让严伦的爹娘以“有如此尊贵的媳妇无福消受”而自愿告老还乡,回到南方逍遥快活,严伦仍是公事公办,尽力辅佐。
“女人是祸水,这句话我引以为戒。”曾子璇说到这里,挑眉看好友,“你不是嚼舌根的男人,还有事要我查,对吧?”
虽然是贵族,但他生性爱游历,交友广阔,三教九流的朋友都有,自然有些管道查些别人查不到的事。
严伦看着好友,只觉得很可惜。他可以成为金言一名可以倚重的要臣,可惜不爱束缚、不愿当官,总爱游走四方。
“有件事要请你帮我查……”
第3章(1)
短短五天,言宣儿已经逼自己将这座皇宫内院给前前后后的走遍了。
心得是,这整座宫城规划得相当严整,雄伟又庄严,有宫殿群、好几座花园、假山流水、亭台楼阁……走得她差点脚断了。
而她没迷路,完全是因为身前身后都有一群奴才随行。
她住的地方叫“新殿”,有议事堂、御书房、正厅、侧厅、后厅、寝室、浴室,有花圃院落、池塘、亭台楼阁,而不管是哪一厅哪一堂,摆设一件件都昂贵精致,尤其是那些桌椅柜子,色泽和纹理都坚实而温润,价值不菲,随便抓一样到二十一世纪去,绝对是价值连城的骨董——
当然,还有她这一身珠宝首饰,豪奢典雅的程度,完全不输现代的香奈儿!
看着眼前一尺有余的穿衣镜,她突然发现连镜框都是金子做的。啧啧啧,这东风皇朝应该是个很富裕的国家,这金子要是敲几小块回金价大涨的现代,她马上跻身小富婆行列!
还有那置于床旁的刺绣屏风,上面盛开的牡丹绣得像真的,床两旁的厚重绣帏、薄薄的纱帐上也有绣有金线……
她双眸闪动着熠熠光芒,但两名贴身侍女必恭必敬的送进来一些茶点又退下后,她的神情立即转为黯然。
笨蛋言宣儿,回不了现代,脑袋只想着钱钱钱,又有何用?
但这是习惯,从小到大,她就被迫听钱钱钱,长大后,也只得避自己一心向钱看齐,因为她需要很多的钱来还人情债!
国小爸妈就离异,舅舅虽然收养了她,可是舅妈为人刻薄,视她为来讨债的,一没做好家事或舅妈心情不好时,捱一顿打都是正常,天天挂在嘴上的,就是责骂她又花了多少钱,还说已经将花在她身上的每笔支出全记了帐,要她日后工作偿完才能离开。
她的人生里,所有的不愉快全是因为钱,所以,她深知钱不是万能,但没有钱可万万不能。
寄人篱下的生活,她过怕了,她想早点获得自由,所以,就连这头乌溜溜的及腰长发,她也是刻意留的,卖给假发店,多少赚点钱嘛,没想到,就这么巧,到这里扮女皇帝!
看着镜子,她轻抚着乌亮的发丝,眼圈一红。这发不必卖了,钱也不必赚了,她的存摺也没了……
吐了一口长气,她转身走出宫殿,不意外的,原本被她遣到宫外的奴才们立即跟上。
说来,她是该习惯的,女皇嘛,出出入入,身前身后,大阵仗,晚上有掌灯的,白日有手举宫扇扬风的,宫女、太监长长一串,像端午肉粽,连想跷个脚或趴卧在床上翻滚个几下都不成。
好不自由!
自由?她突然对某人不爽起来,辅佐的人就算要出宫不也应该带她出去瞧瞧吗?一离开就五天,很不负责呐!
心情欠佳的她走到叠石园林,见柳树依依,浓荫足以蔽日,她静静伫立,随着柳絮飘飞,她长长乌丝也跟着飞扬。
包括谊蓉、品淮,一干随侍的宫人们,都觉得这几日的女皇很不一样,那张美丽的脸庞似乎多了抹纯真,言行举止也变得大刺刺,对他们这些奴才客气多,也不喜欢他们跟进跟出,常要求独处,连沐浴也不要人伺候。
言宣儿知道他们在打量她,也知道她只要看过去,他们就会慌乱低头,像在玩躲猫猫……但这几天,她玩倦了,也不想再当一猴子。
“你们退下,行吗?别再看着朕了。”也许因为太过烦躁,她的口气没有这几日的和缓,然而也不过是扬高一点,没想到——
“奴才该死!”他们吓得跪了一地,一脸惶恐的拼命磕头。
“起来,干么跪我啊!”
个个跪趴在地,头垂得低低的,眼神尽管瞄来瞟去的,可没半个人敢抬头,就连品淮和谊蓉也是。“你们两个起来,别跪了!”
“女皇不生气?”
“不气、不气,别折煞我了。”
一听那个字眼,正要起身的众奴才又急急跪下,“奴才们不敢,奴才有几个胆啊……”
天啊!“你们再跪,那干脆我也跪好了!”她假装生气的要跪下,孰料其他人更是吓得匍匐于地,颤抖急喊,“女皇息怒开恩啊!开恩……”
“好好好,我开恩了,你们全下去,一个也不许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遵旨。”
终于一群人都退下去了,可是另一挺拔身影已站在另一边曲桥将一切看在眼底,包括她此刻以为四周没人的反应。
他有种又好气又好笑的感觉,就见她一副快要受不了的模样,仰天拍了额头一记,再翻翻白眼,表情相当俏皮逗趣,可是,这样的神态绝不可能出现在他所认识的金言身上!
事实上,就连刚刚跟奴才们的对话也不是她会说的,她懒得理这些下等人,早习惯了高高在上,不把他们当人看……
也许是心烦意躁,再想到堆在御书房里像座小山的奏摺,言宣儿的眉头愈皱愈深。
唉,当女皇一点也不开心,那么多条枷锁拖着,那么重的担子扛在肩膀上,偏偏她又没能力……胸口的闷郁之火燃烧得更旺了,偏偏这午后的太阳赤炎炎,她是香汗淋漓。
老天爷,这什么天气,穿这种衣服!
她将裙子往上卷,袖子也往上卷,吐了一口长气,蹲跪在湖畔,正要以双手捧些水拍拍脸时,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
对了,她在现代掉入大水坑,却出现在古代的湖边,也许那里就是连结现代跟古代的神秘出入口,像是什么天象异动或是磁场改变,阴错阳差的,让她穿越到这里来。
没错,她得想办重回现场,她要回现代,回到她熟悉的地方去生活,对,马上去向谊蓉,发现她的那个湖在哪里……
像是喝了超浓缩咖啡,她突然精神百倍,笑逐颜开的站起来,一转身,竟见到严伦站在面前,吓得她抚胸倒退一步,却见他迅速的拉住她手臂往前一带,“你差点踩空。”
她回头一看。还真的呢。她站稳,她马上提醒他,“摄政王可以放开我的手了。”
他放开了,黑眸迅速闪过一抹不以为然,他猜她大概又开始玩欲擒故纵那一套,但依过去经验,她是撑不了一个月的。
“女皇乃万全之躯,行为举止更该慎重。”五天没见,严伦觉得她脸上的神情变化更为丰富,似乎也少了抹过去让人讨厌的骄气。
“是是是,您说的都是,但是,既然要辅导朕,行为举止也该慎重吧?哪有人消失五天的?要朕找鬼神辅导吗?”
她不客气的反驳回去。一想到这五日的焦头烂额,她可是有一肚子的苦水,要不是上朝后,还能照过去一样睡个回笼觉,而且是睡到中午,她现在肯定有两颗熊猫眼赏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