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知道,不然我会等到现在吗?」她好不容易终于停止哭泣,话说得冷硬,但明显的鼻音仍透露出她哭得有多惨。「我才没担心呢,我只是在家里待到气闷,想骑马出去蹓躂蹓躂而已。」
她逞什么强?不是要跟他说她有多在乎他的吗?不是要对他好吗?结果事到临头她还是死性不改……
她又想哭了,却是毁了一切的自己让她懊恼到想哭,更想直接挖个洞钻进去,不让他看到她哭得鼻红眼肿的丑脸。
如果他会被她瞒过去,那他也就不是武朝卿了。更何况都哭到声音沙哑了还硬装没事,就算他想视若无睹都成了项艰难的挑战。
但,再怎么艰难他还是得做到,因为他知道她脸皮有多薄,知道这场大哭对倔强的她有多么难得。
在她这么防备尽撤之后,就算她要说马有六只腿他也会点头附和。
「可是我好累喔,别蹓躂了好不?来帮我烧热水,不然我连提水的力气都没有了。」而且示弱这招最好用了,明明脸上还带着笑,他的口气却虚软得像是会立刻倒下,像足了他口中的没用男人。
平常他只要话里稍微透露迹象就担心不已的她,在他历劫归来之后,那份关怀更是无边无际,让她连困窘都抛到脑后去了。
她居然还压着他?深埋的小脸儿总算离开他的胸膛。
「等等,我帮你把马鞍卸下……」想为他承担一切的她,连照料马匹的事都舍不得他做。
「我累得站不住了……」武朝卿虚软地往旁一倒,立刻被那奔回的小女人接住,他眼中的笑意更浓郁了。
那不急,他平常对坐骑很好,它不会介意多等他一会儿。瞧,它现在不就自个儿窝进它的位置呼呼大睡了吗?
「再撑一会儿,我水都提好了,而且还温着呢!」她鼓励他,一手紧环住他的腰际,另一手则紧抓住他环在肩上的手。「撑到进屋就好了。」
她吃力地扶着他走出马厩,此时外面风雪已经停了,之前的肆虐像是假的一般,现在外头的广大天地全被美得让人屏息的洁白覆盖。
但一心专注在他身上的她完全没发现,即使整夜没睡的她也累了,却仍只顾着将他的重量扛在自己身上,怕只要稍不留意很可能就会害他摔倒。
「你刚刚说……以为来不及跟我说什么?」结果他却突然冒出这句。
她心一跳,不仅分了神,被问得措手不及的她还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
不过她没发现,方才可怜兮兮说自己没力的人,不但自己站得好好的,还有办法将差点跌倒的她拉了回来。
「没、没有啊,我哪有说什么。」她忙着否认,脸心虚地红了起来。
不是她又在闹什么别扭,只是现在时机不对啊,她才刚崩溃大哭,两个人也都累得半死,就不能再给她一点时间吗?等到他们都吃饱、睡饱了,那时候应该就可以自然而然地说出口了……
她懊恼地低着头,忙着帮自己找藉口的她,完全不知道身旁的那个男人正微笑看着她,爱恋地将她这可爱的模样珍藏于心。
即使她依然说不出口,他也再清楚不过了。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吗?她爱他,爱得和他一样深,深到言语已无法形容。
当她奔向自己的那一刻,说不说都不重要了,只要她愿意这么嘴硬心软地爱着他,他已别无所求……
唔,还是有所求。
他得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哄得她再跟他洗一场鸳鸯浴。
虽然那可能不是在消除疲劳,而是会让他们两人累到连路都走不动,但……他甘愿。
他挑起眉,笑弯了的凤眼闪耀着不怀好意的光芒,再度倚向那让他再怎么要都要不够的软馥身子。
「唉,惨了,我好像连爬进浴桶的力气都没有了耶——」
谁强谁弱?还有得较量呢!
尾声
半年后
两个大男人靠得很近,聚精会神地研究着手上的书册,偶尔还会讨论个几句,音量却压得极低,像是怕隔墙有耳。
「你们在干么?」突来的问句将定性较差的袁长地吓得差点跳起来。
一回头,看到姊姊拧眉困惑地看着自己,慌到连书掉在地上都顾不得了。
「没没没没没……我有事先走。」他胀红脸,一溜烟跑了。
这没道义的家伙。
被同伴弃留的武朝卿不动声色,想趁着她注意力还来不及转回时捡起那本书。
只可惜他亲爱的娘子反应比他预料的还快,他才刚弯下身子,她的短靴已出现在视线之内,摆明了他要是敢再伸手,就算被她「眼花」踩中也是自讨苦吃。
「我是想捡起来给你。」他先言明立场,然后才拾起,满脸笑容地双手递上。「你现在不方便弯身。」
他说的可是实话,已怀胎六个月的她挺着个肚子,虽然也没大到哪儿去,但衬着她纤细的身形总看得他心惊胆颤的,恨不得连走路都能搀扶着她。
「你别那么紧张好不好?」袁长云睨他一眼,对他的呵护又好气又好笑。「我还能骑马呢!」
这又是他心里另一个痛,他承认他是保护过度了,这里的女人连临盆前一天都能骑着马到处跑,但……他就是放不下心嘛!前几天她居然还想要驯马?真不知剩下的这四个月,他要怎么忍住不把她绑在家里。
「骑慢点,算我求你。」他叹了口气。
「好,好——」那口气听起来就很敷衍,袁长云低头翻看手上的书册,一双美眸瞠得又圆又大。「这、这是什么?」
「春宫书。」气定神闲的他,说得好像在马场里看到马一样理所当然。
「怎么会有这个?」她咬牙。当她眼瞎啦?她当然知道是春宫书,他明明晓得她不是在问这个。
「大哥给的。」他最讨厌对娘子说谎了。
袁长云眼睛瞠得更圆了。「……大哥怎会有这个?」
「大嫂给他的。」他又给了她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为什么她一直想到「道貌岸然」四个字?袁长云头痛地闭眼,已经分不清是发现他和弟弟在光天化日之下翻看春宫书的打击较大,还是那诡异来源比较让她震惊。
「你不要以为现在没人对质,就可以把事情都赖到大哥、大嫂身上喔。」她警告道。
在经过长久的挣扎,大哥终于愿意抛开男人的尊严去找大嫂了,只是大哥都离开一个多月了,大嫂更是离开了快一年,要她怎么相信这本东西和他们有关?
「这是大嫂的压箱嫁妆,南方人怕闺女不懂得怎么圆房,都会附上一本春宫书,好让新婚之夜能够顺顺利利,要照本宣科还是自创奇招都随人高兴。」知道这种事会让她发窘,他还故意说得很详细。「大哥大概已经驾轻就熟了,当然就传给我。」
而长地这小舅子现在有了喜欢的女孩,来找他这个姊夫讨教,他当然也要再继续传承下去喽!
「那也应该是给我啊,怎么会是给你?」袁长云抗议。大哥未免也太偏心了吧?到底谁才是他的亲手足啊?
「你希望大哥当面将这本书交给你?」他挑眉一笑。
脑海浮现那个画面,袁长云哑然。
「那、那你也不该独占啊……」气不过的她还是忍不住咕哝。害她完全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老是被他折磨到承受不了才……她突然想到一事。「你……全是从这本书学来的?」
「当然是现学现卖,不然从小就栽在你手里,我还有办法找人学吗?」他眯起眼,就算他爱她疼她,也不代表她可以诬蔑他的清白。
困惑多时的疑问终于获得了解答,袁长云不知道该开心他的深情,还是该恼他的一点就通,那她之前的嫉妒不就都白费啦?
「我哪知道啊!」她要自己表现得若无其事,却忍不住唇角的笑。他从小就栽在她手里呢,听起来的感觉真好。「如果大嫂没有离开,这本书哪轮得到你手上?」
「大哥这不是去追了吗?」知道她是担心他们,他低笑道。「我相信依大哥的决心及耐力,一定能把大嫂带回来的。」
「最好他们能快快回来,然后生个小家伙和他作伴。」她温柔地抚着自己的肚子。「不然一个人太孤单了。」
「不会的,我会跟他说,当年有个小男孩,以为自己会孤单一辈子,却有个小女孩帮了他,不仅教他骑马,还陪他玩——」
他拥着她,一起漫步离开。
在这辽阔的天地间,北方?南方?已全都不重要了,幸福已将他们融合成了一家人,没有任何阻碍能将他们分开——
—全书完—
编注:袁长风和禹绫是如何从相识、相爱到分离又重逢?请参阅花蝶1298【良人好难搞系列之二】《爷儿别闹》。
后记 席维亚
那个……小席子好像消失很久了……
都是放假放过头,一没注意,时间就这么溜走了,不过小席子可没有完全消失喔,人家的部落格都有正常开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