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玥皱着双眉,“你不是向来避她唯恐不及,怎么会过来?”
傅邑弘逸出苦笑,“大王下令让我护送三公主前往蒙古。”
段玥太了解他与尔雅之间难解的问题,妹有情、郎无意,这段情如何了结?“你不愿意是吗?”
“我是不愿意,但既已成定局,我也只好接受了。”
“看来你不是这么讨厌我三妹。”段玥扯唇一笑,因为他鲜少见傅邑弘会屈就一件他根本不愿意做的事,而且还是跟三妹有关。
“呵!别这么说,我没讨厌过任何人。”傅邑弘撇撇嘴,“明日还要早起,我先走了,在我离开的这段日子,王室的安全就全靠你们了。”
“你放心,不会有问题的。”段玥拍拍他的肩,“路上小心。”
傅邑弘朝他拱手道别。
***
翌日一早,大理王宫热闹非常,所有嫔妃都聚集在绫琁宫为三公主尔雅送行。
她们有的赠送锦锻华疋、有的赠送珍珠玛瑙,有的提供春宵妙招或驭夫术……倘若是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她一定会认真的听着,但此刻低落的心情让她压根提不起劲。
“各位娘娘,尔雅在这儿先谢过,我得准备更衣了。”周遭净是女人吱吱喳喳的笑声,更是惹得她心烦。
“好吧!过会儿我们再过来看你,你母后已经不在了,别忘了我们就跟你亲娘一样。”众妃开口道。
“我知道。”她垂下脸,已无力与她们周旋。因为她清楚她们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嘲笑她。
“那你慢慢更衣吧!蒙古可冷了,别让自己受寒了。”她们暗地偷偷一笑后,便连袂走了出去。
好不容易,这屋子清净了,也让她松口气,“秋菊,伺候更衣。”
“是的三公主。”
秋菊上前为她更换新衣,由于此行遥远,她并未着喜服,决定到了蒙古再行换装。
“好了,三公主您真美!”秋菊惊叹道,“这些珠花都是皇上亲赐,插在您头上还真是适合。”
“美又如何?还不是嫁错人。”敛下眸子,一颗泪就这么落下。
“三公主!”秋菊见了也跟着心伤落泪。
“别哭,反正这都是命,我们出去吧!”她起身缓步朝外走去,心想至少她还可以让他陪伴最后一程,这样就够了。
来到大殿,见父王坐在上位,关怀的眼神并不假,但她知道身为女儿身,充其量不过是被利用的工具。
要和亲不能说不、要联姻不能说不,即便想死都没自由,这就是身为公主的裴哀。
“父王,女儿要起程了。”她先向他老人家磕三个头。
“好好,快起快起,路上可得多多照顾自己,有事尽管对傅邑弘说,他一定会替你办到。”大理国王小心翼翼的安抚她。
“是,尔雅知道。”在宫女们的搀扶下,她缓缓站起,“我该出宫了。”
在大理国王的目送下,她走出大殿,这才看见等在外面的傅邑弘。
她停下脚步看看他,只见他眼帘低敛,不发一语,看来似乎仍对护送她一事感到不满。
对不起了傅邑弘,这是我离开前的唯一要求,请你原谅我的自私。
“走吧!”她逸出一抹笑,希望留在他心里的是自己的笑颜。
第1章(2)
由于在此之前尔雅曾向大理国王要求低调处理这件婚事,于是王宫并未发出公主出嫁的讯息,此外除了护送她的傅邑弘与秋菊之外,此行只带了两名侍官及三名随护。
一路上不见百姓们的欢呼声,所有的一切就如往常般。
尔雅公主未坐凤銮,只乘普通马车,傅邑弘则骑着骏马随行在侧保护她的安危,身负护送之职的他可说责任重大,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出了大理古城,行经白石村时,已一连好些天没好好吃饭的尔雅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肚子立即叫了起来。
“停。”她探出头来。
“三公主,什么事?”傅邑弘上前问道。
“我好像闻到金莲包子的香气,附近是不是有人卖包子?”到了蒙古就再也吃不到那么好吃的包子,光想到这点她就难过不已。
傅邑弘往两侧看了看,果真看见一个包子摊,“想吃吗?”
“嗯。”她点点头。
傅邑弘来到包子摊前买了几个包子,而后又返回尔雅身边,“我买了三个,你慢吃。”
“要不要我分你一个?”她拿出其中一个。
“不必了。”他朝她恭敬的点点头,随即驾马退到一旁。
见他还是一如以往那般冷冽,尔雅忍不住垂首掉泪,拿起包子和着泪一口口吃着。她都已经要离开大理国,或许这辈子都不能再回来了,为何他还要对她这般冷漠?
不一会儿她又打开窗,对他说:“有水吗?”
“这里。”他将牛角壶递给她。
尔雅接过牛角壶,心想这是不是他喝过的?喝他喝过的牛角壶让她有些害羞。
拔起塞子,她喝了口,虽然只是水,但是喝进嘴里却其甜无比。
傅邑弘,我只是想在最后的路上再黏你一回,即便仍无法博得你的欢心,我也已经很满足了。
***
自从离开大理国后已赶路了大半天,眼看离下一个村落还有好一段距离,傅邑弘开口道:“停,休息会儿。”
车夫立刻停车,尔雅于是下车透透气,正好看见他在喝水,但所用的牛角壶却是另一个。
原来这种小事他也顾虑到了,还和她分得这么清楚?
无奈一叹,她仰首看看旁边那棵已掉落大半叶子的尤葵树,有些秃、有些苍冷、还有些孤单,就彷佛是此刻的自己。
傅邑弘喝完水才放下牛角壶,正好看见她仰首看着树梢的表情,是这般的凝神专注,彷若掉进自己的幻想里。
如此沉静多愁的她,竟然让他挂在脸上的假面具产生了裂痕!
“要不要我叫秋菊过来伺候你?”他走上前问道。
尔雅这才回神,摇摇头说:“不必了,他们挤在马车里也累了,让她休息吧!”
“好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傅邑弘看看四周,“我先牵马去吃点儿草,请三公主跟我来。”
“我想待在这儿,哪都不去。”既然这么讨厌她,又何必要她跟着?
“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还是跟我来吧!”他往前走了几步,却见她一动也不动,只好皱着眉回头抓起她的手腕,“走吧!”
“你这是做什么?”虽然她喜欢他,但现在她心底闷,不想再当跟屁虫了。
“此刻我身负你安危的重责,所以你必须寸步不离的跟着我。”他的脸上不带一丝情绪,语气强硬。
“老天!”原来是这个原因!她逸出一丝苦笑,“就因为我的安危关系到你的脑袋,你才会这么在乎我?”
“这是在下的职责,与我的脑袋无关。”他隐隐一笑,绝魅的丰采依旧,勾摄她的心。
如今,她不禁怀疑坚持要他护送自己前往漠北到底是对还是错?就怕分开时她会更难过、更加离不开他。
“算了,走吧!”她拉回视线,随他的脚步前行。
到了附近的草地,傅邑弘将马儿拴在树干上,让牠好好地吃吃草。
尔雅则坐在一旁的大石上,看着他轻抚马儿毛发的动作,是这么的温柔,还不时与马儿说话,让她深感自己连匹马都不如。
想想也是,她即将远嫁到蒙古,如果将来双方仍免不了发生战役,她便成了敌国之人,是不值得让他重视。想着想着,她不禁泪流满面……
傅邑弘才刚回头,看见的就是她低头掉泪的情景,不禁叹口气走近她,“为何哭呢?”
闻声,她抬起泪眸望着他。
水亮双瞳落入他眼里,让他感觉心窝彷似被重重一撞,一丝浅浅的涩意在胸臆间升起。
他赶紧摇摇头,甩掉这分他一直排拒于心门外的异样感受,“既然决定嫁了就得做好心理准备,哭是没用的。”
“你以为是我决定的?”她是疯了才会愿意嫁到那种地方。
“我只是……”
“别说了,我知道我要远嫁漠北,你一定很开心了?”她笑着摇摇头,“我还以为可以缠着你一辈子,就算你不可能喜欢我,但只要能看着你我就觉得很幸福了,可现在……”
“三公主!”他喝止她再说下去,“你现在的身分不适合说这些话。”
她倒吸口气,将泪水吞回腹中,“好……我不再说了,你就当我在发牢骚,别放心上。”她指着他的马儿,“你的马似乎不太舒服,是不是该给牠喝点儿水?”
“你怎么知道?”
“我在宫内也养过一匹小马,牠也曾和你的马一样没胃口,你要让牠多休息,多喝点儿水。”她走过去摸摸马儿的头,而后回头对他说:“牠肯定是累了,马身有点儿发烫。”
闻言,他走过去摸摸马儿下腹,果真马的身子微烫,似乎真的病了。他从没想过像她这样一位高高在上的公主也会知道这些事。
“对了,你之前不是出了趟远门吗?也是骑这匹马儿?”她突然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