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这日深夜,和平常一样安静,除了几只巡视的狼犬偶尔会向外吠个两声。
一辆白色小轿车安静而俐落地停在高级住宅区旁,车主关大灯、熄火后,就没有一步动作,接下来一整晚,小车几乎什么动静也没有,直到天边地平线露出鱼肚白,云朵也被第一层阳光染成一道淡淡的紫蓝色,一个穿着厚重连身羽绒衣的人影,才悄悄下车。
从身影来看,不难猜出应该是个纤瘦的妙龄女子,怀中紧拽着一大包东西,拚命地压低帽沿,彷佛怕被人瞧见自己的身影。
叭叭—
一阵尖锐的喇叭声划破拂晓的宁静,女子吓了一跳,一辆送报纸的野狼摩托车从旁呼啸而过,送报纸的阿伯没有多看她一眼,换个档继续骑。
该是时候了!要做就别犹豫!
像是发狠似的,女子低着头,沿着路边的围墙快步直走,到了门口才停下来。
一般豪宅别墅的门口都装有摄影机,四个面八条柱子全无死角,女子尽量压低帽沿,从头到尾将脑袋埋得极低,还戴了一副几乎遮去半张脸的咖啡色墨镜。
接着,她轻轻将原先紧紧拽在怀中、远远看来像是几件被子的东西放在地上,低着头,似乎又犹豫了一阵子,一双手在被子上又摸了摸。
突然,女子不知被什么声音吓了一跳,忽地抬头张望,注意到正从主屋里走出来的人,她心一横,起身便往回头路跑……
“先生!先生……”
原本准备到门口暖车的司机突然紧张兮兮地跑进来,手上还拎着一大块破布。
“什么事?”昨天晚上又熬夜,今天一早还得开会,豪宅的主人脑袋一时还转不过来,对司机的大声嚷嚷不以为意。
“呃,门口有、有……”
“有什么?”相较于司机手足无措的样子,他却异常沉稳,彷佛不管门外躺的是尸体还是爆裂物都吓不倒他。
“呃,这个……”司机掀开怀中破布的一角—
“这是什么东西?!”
男人大吼—接着往后跳三大步,手中溅出的咖啡被睡衣吸得剩下半杯,一双长腿被钉在原地,有如石膏像般一动也不动。
“还有这个。”同情男主人的司机先生,从破布中抽出一个信封。
“上、上面写什么?”男人语气颤抖。
傅先生你好:
你也许不记得了,但这的确是你的孩子,请收下。
我知道我不管做什么解释都是多余,但我现在真的手头有困难,不方便带孩子。他只有一个多月大,麻烦你帮我看顾一年,一年后,我会再来接他回家。
谢谢。
不过短短几行字,男人看了,先是倒抽一口气,接着全身僵硬、呼吸停止、脸色发青……
“他是我的小孩?”男人看看司机手中的小肉团,再用手指指自己。
司机抱着没几两重的小婴儿,从眼睛鼻子嘴巴脸型一一对照……
“应该是。”
男人自认一向是个冷静节制的人,就算泰山崩于前,他也可以面不改色,可是现在他的眉毛不仅皱成一团,连眼睛也瞪得老大,全身还惊吓得无法动弹……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女人?
以为这是黑猫宅即便,把小猫送到他家门口就能打道回府吗?
“Shit!”男人忍不住低咒一声。
那他第一件事该做什么?
取消会议?验DNA?还是报警处理?
他伸手欲接过那团小肉球,怎知司机怀中原本还算乖巧的小婴儿,突然瘪起嘴,哇哇大哭起来。两人手忙脚乱的翻翻他,这才发现,从宝宝屁股以下传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他大便了!”
看来,他身为人父第一课—
还是先帮宝宝换尿布吧!
第1章(1)
早上八点整,傅宸刚打了通电话到办公室—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在公司加班、另外六十五天有三十天在国外飞来飞去出差当走自家厨房的执行副总,居然破天荒请了一天假!
也不是说人家不能有私事,只是,这的确很反常。
十点多,石誉硕一身轻便地踏进“千誉”,一身休闲POLO衫和运动长裤,还有头上那顶棒球帽,怎么看都和商贸大楼的紧张气氛不同,再加上他肩上那套高尔夫球具,就更不搭轧了,不过,会以这种打扮出现在上班场所的人,只有—
“总裁,”刚上二十五楼,秘书就已经严阵以待,跟在他身后报告。“副总稍早来电,他吩咐今天和日本‘优朗’的会议由您出席,至于下午两点的……”
“什么?”被唤做“总裁”的男子停下他那春风得意的脚步,一转头,俊朗的眉间堆起一脸狐疑,接着轻薄有型的双唇怪叫一声,“为什么是我”
“呃,因为副总……”
美男子总裁挥挥手,“那种事情叫他去就好啦!”
“呃,可是副总……”
“别可是了,卫秘书,你帮我评评理,你也知道平常我就没在管事,现在突然要我去学那些有的没的……这不是要整死我吗?”
“但是……”
“再说啦!反正我也不懂,请总经理出席不也一样吗?”
“总经理出席了。”
“呃?那还要我干么?”
“副总特别吩咐,因为与日本人做生意都要给足面子,原本是协定由他出席,但现在他临时有事赶不过来,所以您非得出席不可。”
“我”
“是,”卫秘书凑上前低语,“细节交给郑总经理就可以,总裁您负责握手跟打招呼就行了。”
喔……原来只是这样啊!
石誉硕抚抚胸口,按捺一下自己的情绪。“可是这样我就不能跟Landy去打小白球了耶!”
“是啊!但您可以跟Landy小姐共进晚餐。您桌上有两张潘朵拉餐厅的预约券,是副总千方百计为您取来的。”
一听见“潘朵拉”这三个字,石誉硕的眼眸瞬间发光。那可是间一位难求的法式高级餐厅,“不怕你不来,怕你进不来”,正是他们的招牌口号。事实也证明,他们真的很难订到位子。
去年他和女友吃过一次后,对它们的庭园造景和美食留恋不已,原本还想再重温旧梦一次,没想到,服务生却说订位预约已经到明年年中了。换句话说,想再来?可以,明年暑假见!
这下有“潘朵拉”的位子,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对了,宸刚人呢?会不开,他跑哪去了?”
“不清楚,副总请了一天假。”
傅宸刚请假不来公司?石誉硕摸摸下巴思索着。公司要倒了吗?
“他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私事。”
私事?他有什么私事好处理的?他家那一票爷爷姥姥不早就被他气死的气死,发疯的发疯,生病的病死光了吗?他还有什么私事?
走进办公室,他拨了电话给傅宸刚。
“你怎么了?怎么没来公司?”
“就说是私事了……”捏捏鼻梁,傅宸刚不想在电话中多谈。“没什么大不了的,明天我就进公司。”
“这样啊……”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上回傅宸刚因私事而请假是什么时候了?听他的语气虽平淡,但应该发生了什么大事,绝不会像他所说的这么轻描淡写。“下班我去找你吧!要我帮你带什么吗?”
“要……”傅宸刚在电话那头轻叹口气,“帮我找一个保母。”
话才说完,电话那头马上传来一阵宏亮惊人的婴儿哭声。
一个保母……够吗?
多年的好友不是盖的,石誉硕到他家时,不仅帮他找到了个临时保母,还帮他多带了一打啤酒。
“你需要来点下酒菜吗?”
“不了,”傅宸刚将壮硕的身子瘫进沙发里,不同于平时意气风发的模样,他白衬衫袖子上有淡**污渍,领口附近还有一滩未干的奶渍。仅仅一天,一天而已,他就已经被那个臭小子打败了。“我现在还隐约闻得到他的吐奶味,什么都吃不下。”
“老天,我从没看过你这么累。”石誉硕看了厨房内正在哄孩子的保母一眼,“所以你今天就是跟那团小肉球在家搏斗?”
点点头,傅宸刚连多说一句话都懒。
“那是谁的小孩啊?”
“我的。”
噗—一口啤酒无预警地喷到桌子另一头。
傅宸刚对石誉硕的反应一点都不意外,他冷静地打开一瓶啤酒,仰头喝了一口。
“什、什么时候生的?”
“一个多月前。”
“一个多月前”
“今天才捡到。”
捡到?又不是流浪动物,可以随便捡都有。“小孩的妈是谁?”
“不知道。”
这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吗?傅宸刚这个当事人也太冷静了吧?“你怎么知道他是你的小孩?会不会是人家搞错、放错地方的?”
沉吟一会儿,他的目光幽然转黯。“没搞错,他是我儿子。”
“你验过DNA了吗?”
“不用验。”
“不用验你怎么知道,或许……”
“我就是知道。”他朝厨房看一眼,小肉球总算不哭了,保母正喂他喝牛奶。
听起来那团小肉球似乎饿了一整天,保母边喂他边低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