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那边。”士兵被他的激动吓了一跳,伸手向北边一指。
司空晨喝道:“叫杨帆来见我!”
杨帆也正赶往这边,一脸的惊慌,见到他时,不等他劈头斥责,便急道:“陛下,咱们的粮草被人烧了。”
“什么?”司空晨震怒,“粮草是大军重要之物,你是怎么看守的?”
“看守的士兵被人调走,有人潜进去点燃了粮草,因为对方穿着咱们的衣服,说对了口令,所以……”
“口令?”他咬牙切齿,“又是口令?今夜起,所有的口令都要改掉!”
“将军,军中到处都见到这件东西!”有几名士兵匆匆跑来,手中举着一张纸片。
纸片不大,雪白的纸面上只画着一个图案——一朵艳丽的桃花。
杨帆看到这纸,倏然变了脸色,“陛下,这、这是……”
司空晨恶狠狠地盯着那些画纸,一把扯过,撕了个粉碎。
这时候,有人在他的帐中角落发现了万绮婷。
她被解开绑嘴对,已经狼狈得只顾着哭。“陛下……是……是聂将军。”
他满腔的激愤,再也忍不住地冲到帐外,对着那遥遥伫立的冰冷城墙和漆黑无边的天幕,大声喊道:“聂青澜!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聂青澜没有见司空晨。
在最后一刻,她决定放弃。郭跃的话有道理,她与司空晨如果现在见面,就是死棋。他亲笔写信来试探,无非就是想知道她是否在城内,若她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想必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制约血月的机会。
所以她略施小计,捉弄了一下万绮婷,叫张诚烧了司空朝的粮草,留下了属于自己的标记,然后带着张诚悄然返回城内。
对于司空朝的军队,她的熟悉和了解度远胜于他,要在这支军队里掀起一些波澜,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留下自己的标记,是要让士兵们都知道她的存在,她相信会有很事旧部还惦念当初与她的情义,对这一战有所反思。
回到城内时,郭跃已经心急不已,“我的陛下啊,说不让您出去,您怎么就自己偷偷跑了?万一出了事怎么办?我怎么向丞相交待?”
聂青澜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不用担心,我这不就回来了吗?”她回头对张诚道:“今夜我们偷袭成功,要防备敌人的反偷袭。司空晨是个睚毗必报的人,就算今夜缓不过神来,明天肯定会进攻。”
经此一夜,张诚对她的误解减轻了许多,这一回没有多余的废话,很爽快地回答,“遵旨。”
郭跃呼出了口气,低声说:“陛下,若明日对方强攻,您……就别再像今日这样一味退守了。必要时……该痛下杀手还是得狠下心,这是战争,不流血死人是不可能的。”
聂青澜动容地看着他。“郭跃,为什么我做不到像你这样狠心?”
他尴尬地笑,“陛下这是骂我?都是我的兄弟,我怎么可能狠得下心?只是您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瞻前顾后的结果,就是害了自己也救不了别人。”
她知道他说的对,只能沉着脸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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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青澜没有料错。隔日天刚蒙蒙亮,司空朝的部队就全面进攻。
这一次他们不再以九宫阵攻城,因为蘅惊涛的主力部队已经由西华、兴城一带赶到,两军会合,实力大增。他们将恒河城团团围住,以火箭和大炮射入城内,造成城内士兵不小的伤亡。
她下令城中的百姓都退到城中心,降低伤亡,而四城门的守军坚守不出,将城门死死抵住,城垛上依旧以射箭阻退敌人进攻。
张诚在总兵府急得团团转,不断地劝聂青澜,“陛下还是先撤离吧,这里眼看是守不住了,燕城的部队至少要天黑前才能赶到,可是对方的大军马上就要攻进来了。”
她冷冷地看着他,“昨天是你说不要先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今天怎么自打嘴巴了?”
“……难道陛下还有什么妙招?”他听着城外的炮火,心头已经泄了气。
聂青澜思索良久,忽然跃身站起,叫道:“张总兵,叫一百士兵过来。”
张诚以为她有什么退敌的长策,没想到,她竟然是让郭跃去教那一百血月士兵唱歌?
这更让他急得跳脚。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情逸致学唱歌?
他真是搞不懂这个女人打什么主意?
聂青澜在旁边认真看着那些士兵学歌,待他们学得差不多了,便命令道:“立刻分头去教城内的士兵,包括百姓,都可以跟着学,务必要在一个时辰之内,让全城人都学会这首歌。当太阳照在正午在线时,张总兵,你要让全城的人都大声唱出这首歌来!郭跃,你跟我上城墙去看看!”
她来到南城门,这里是司空朝进攻最凶悍的地方,城垛之上炮火连连,城下已经有百人扛着巨大的木桩在撞击着城门。
聂青澜飞身上了城头,大声喊道:“聂青澜在此,要我性命的就来拿吧!”
她的一声高喝,让城下的炮火戛然而止,进攻中的司空朝士兵都不禁停了下来,全都抬头仰视着她的方向。
她的装扮简单,紫色衣裤,如男子一般的穿著,头发扎成最简单的一个髻,身上甚至没有坚硬的铠甲。
但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她,却有着夺人眼目的光华,只是站在城墙之上,却有种傲视天下的霸气。
桃花刀,青龙将军……一瞬间,所有人的心头都涌上这个名号,和对这个名号的敬意。
第15章(2)
“叫杨帆出来见我!”聂青澜喊道。
城下有人传话,很快地,杨帆便纵马出来,仰着头看到她时,他也很惊讶。昨夜聂将军的一番举动,虽然向司空朝昭示了她的存在,但他没想到她会用这么危险的方式现身。
“聂将军,您……”他还是改不了口,一见到她,还是不由自主的矮她一截。
“杨帆,你是想要我的性命,还是这一城百姓的性命?”聂青澜逼视着他,即使相隔这么远,即使她的声音并不能强而有力地刺穿到对方耳里,但是她的气势无人可敌。
“司空朝的人,向来以正义自居,但你们这次出兵,是为了“正义”二字吗?死在你们刀剑之下的,有谁是与你们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她大声斥责,“难道只有杀戮才可以填平你们的欲望?这么多年我们手足相待,休戚与共,为的是什么?是保卫我们的疆土不受敌人的骚扰,不是侵略别人的家园!
“今日你们多杀一人,就是多为自己种一分罪孽,就算你们自己不脸红,也要为你们的后人着想,他们为什么要无端为你们背上这笔仇恨?”
倏然一支飞箭射向城头,聂青澜本能地一躲,箭尖擦过她的脸颊,脸上立刻火辣辣的有点疼,想来是擦破了脸皮。
她一手抹去血痕,朗声笑道:“这么准的箭法,不用说我也知道是谁射的。陛下,我现在以血月女皇的身份在这里见您,您难道没有胆量出来见我吗?”
默默地,一匹黑马从人群中缓缓而出,马背上手持弯弓的人,正是司空晨。
他盯着她,像盯着心中的刺,大声回应,“女皇陛下,您到军中来的时候,不是也没有出来见我吗?到底是我在怕,还是你在怕?”
聂青澜哈哈大笑,“陛下,夜间偷袭是兵不厌诈,我要是那时候出来见您,自然现在就没有资格再站在这里和您对话。抱歉毁了你方的粮草,您应该明白,倘若我昨夜想杀几个人,一样可以动手,但在这里的都是像我兄弟一般的同袍,我不愿意自己的双手沾上他们的鲜血。陛下,听我一句劝,为了不再造杀孽,您还是回去吧。”
“回去?”司空晨从牙缝中吐出这两字,心痛无法用言语形容。这么远的距离,他看不清她的脸、听不清她的声音,但却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像风一样迎面袭来。
她变了,变得比以往更加妩媚,那举手投足间属于女人特有的风情,是以往在军中戎装加身的她不曾有过的。
是什么改变了她?他知道答案,却不愿去想,因为每想一次,就会心痛一分。
她变了,为李承毓那个男人而变,不是为他……
“开炮!”他忽然狠了心,下了一道让杨帆吃惊的命令。
“陛下,那可是聂将军啊!”他忍不住哀求,“聂将军跟了您十几年……”
“她现在不是什么聂将军,她是血月的女皇!”司空晨回身对炮手大喊,“开炮!”
炮手的手一颤,手中的火石掉在地上。他气得跳下马背,几步奔过去,一手推开那名炮手,自己去捡火石来点。
聂青澜在城头上看到他的举动,心上一片悲伤,她喃喃低语,“这样也好……他死了心,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