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时间内,偌大的办公室里除了打字声和纸张翻阅的声响外;没有其他的声音。而饶从父也几乎忘了身边还有个人,直到阎杰突然出声。
“你身体不舒服?”他问。
“什么?”她一时之间一心无法二用。“没有呀。”
“你那个来?”
“啊?”她愣了一下,一会儿才回答,“没有啊。”
“吃坏肚子?”
“嗯?你吗?没关系,等我一下,我外头有药,一会儿拿给你吃。”她的注意力全在电脑董幕上。
阎杰有半晌没再吭声,直到她发出大功告成的欢呼声。
太好了,还差一分钟才到半个小时的时限,圆满达成任务!
“好了。”她将成绩单交给他。
阎杰接过手,却看也没看即将它放到一旁去,“你吃坏肚子吗?”
“那不是急件,马上要的吗?”饶从父的双眼依然盯着被他放到一旁去,她辛辛苦苦赶出来给他的那三封信函。
“你的肚子不是不舒服?”没理她的问题,他坚持地盯着她问。“谁跟你不舒服了,不舒服的话,我的办事效率还能这么好?”她不耐烦地道。“你那三封急件要怎么处理?传真、E-MAIL或是用快递?”“你不是肚子不舒服到洗手间去,那你刚刚那段时间去了哪里?”阎杰霍然伸手攫住她,忍着怒气硬声问。
该死,她忘了美云为了罩她,向他撒谎说她去了洗手间的事。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她低下头,支支吾吾的,“这个……嗯……”伤脑筋,她该诚实说自己是为了避开他,躲到茶水间去喝咖啡吗?“跟追求者出去喝咖啡?”他微微眯起眼睛,妨恨地问。饶从父霍然抬头看他,讶异得说不出话。
“被我猜对了?”
她攒起眉,“你在胡说些什么呀,老公。”
“是我在胡说吗?收了人家那么大一束红玫瑰,回请人家喝杯咖啡其实也无可厚非。”他冷嘲热讽闷声说。饶从父瞪着他好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这是干么,吃醋吗?拜托,这么无聊地醋也要吃,他是现代妒夫呀!咦,他好象就是,在意大利时就证明过了。忍不住一笑,她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却被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拿了下来。他离开座位,与她拉开些距离看着她。饶从父再次拧起眉头。“老公,你别乱吃醋好不好?”阎杰没说话。她起身走向他,他却向后退。忽然之间饶从父也生起气来了,看着他那冷漠的神情,她不再多说,转过身朝门的方向走去,头也不回,她再也不想理他。于是,结婚后的第一次冷战正式展开。
可是今天,在他办公室与他吵了一架之后,要她像往常般等他一起回家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下班钟声一响,饶从父立刻收拾东西,背起皮包就往大门外走去。
当然,她反常的举动立刻引来同事们的侧目,在电梯里,一位同事好奇的问。
“咦,饶秘书今天提早下班呀!”
“不是提早,是准时。”饶从父微笑道。
“喔,有约会是不是?”
她微笑没做答。
“跟谁呀,是古氏小开还是早上送花来的倪老板呀,说一下嘛!”
她依然只是微笑,没有给予任何回答。
“说真格的,饶秘书,他们两个你到底比较喜欢谁?”
饶从父微笑着摇摇头。“都不喜欢,还是都喜欢,分不出上下?嗯。以那两个人的条件来说确实难分高下。”“我倒不这么认为,毕竟古氏小开只是个小开,而倪老板却已经是个老板了,所以我觉得倪老板比较好。”“倪老板虽是个老板,但他的公司哪比得上古氏企业?我认为古氏小开比较好。”众人顿时在电梯里争论起来。饶从父脸上虽然一直带着微笑,但天知道她的心情差到太平洋去了!该死的古氏小开,该死的倪老板,她都已经不记得自己拒绝了他们多少次,他们竟然还纠缠不休,不肯死心,害得她和老公吵架,真是去他们的!“当!”的一声,电梯到达一楼,饶从父不再理会四周争论不休的众人,欠身挤出电梯。“对不起,先走一步,再见。”她快步走出大楼,不再回头。难得在太阳未下山之前下班,站在人来人往的人行道上,饶从父忽然间发现自己不知道要干么。回家嘛,她没想面对阎杰那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找从夫或从子嘛,她们最近好像都很忙,忙得她每次打电话去,讲两三句话后就不得不挂电话;至于逛街,老实说,她时常怀疑自己的性别真是女的?因为她竟然不会女人天生就会的逛街,所以……到底要做什么呢?
肠胃蠕动的咕噜声顿时回答了她解决不了的问题,她该吃饭了,因为从上午跟老公吵架之后,她就气得什么都不想吃,所以……对呀,去吃饭吧!反正她也没地方可去,吃完后再找间咖啡店坐坐,毕竟她难得有这种机会。安排好之后,饶从父扬起一抹笑,走到路边招了辆计程车,在脑中搜寻出同事们介绍过的好吃名店有哪些,大概在什么地方。
至于还在办公室里的阎杰,早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反正他爱吃醋嘛,就让他吃个饱吧!
第六章
夜深,却不见得静。台北的夜生活愈来愈热闹,习惯下班后直接回家休息的饶从父从来都不知道,其实她周遭的生活环境真的改变很多,直到她突然看到手表的指针指向十一点半,但咖啡店里的人潮却依然络绎不绝,她这才赫然发现这点。匆匆结帐离开,她回到家门时,已经十二点了。
他睡了吗?或者在替她等门?不,绝对不会是后者,因为一整晚,她的行动电话都没响过,他既没找她,又怎会替她等门。
偷闲了一晚的愉快心情,因这个想法在瞬间降入冰冷的谷底,她呆呆地站在家门前好半晌,才慢慢地从皮包里掏出钥匙开门。
门一推开,迎接她的是一室的漆黑,她猜得没错,他果真是睡了。
轻叹一口气,她转身将大门关上,再转身时,屋内的灯霍然亮起来,阎杰正站在客厅电灯的另一个开关旁,面色极冷峻的看着她。
两人对视许久,谁也没开口。
饶从父觉得自己已经好多年心情没这么糟了,面对他的冷峻,父母以悲剧收场的婚姻阴影慢慢笼罩住她,让她心痛得连胃都不舒服。
也许她当初应该彻底贯彻不婚的念头,那么现在也不需要面对这种难受的情况。
完了吗?他们短短不过三个月的婚姻到此结束了吗?
人生有许多事都必须亲身经历才会了解当事者的痛苦,原来当初妈妈之所以不肯与爸爸离婚,为的不是不甘心,也不是饶太太的名份,而是那份割舍不掉的爱情。与其要她离开所爱的人,她宁愿选择结束生命。
谁说爱情这种东西不是两面刀呢?
“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呢。”
终于,阎杰打破室内的沉静开口说话,但嘲弄的语气却让饶从父的一颗心加快下沉的速度。
他们真的到此为止吗?
“怎么不说话,晚上玩得不开心?”他看着她说,“晚上陪你的人是谁?古氏小开还是倪老板?也许你该考虑把古氏小开淘汰掉,毕竟你今天才收了倪老板的玫瑰花,不过决定权在你就是了,因为也许你对他情有独钟,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饶从父沉默无语。
阎杰咄咄逼人的看着她,“为什么不说话?”
她冷冷的问:“你要我说什么?”
“解释,说你今晚没有和任何男人约会。”
“我今晚没有和任何男人约会。”
他轻哼一声,“那你倒说说看,今天一整晚一个人到哪去了?”
“吃饭,然后去喝咖啡。”
“一个人?”他嗤一声,完全不相信。
“一个人。”
“我不信。”
“既然不相信我,又何必要问我?”饶从父平静地看着他。
他陡然沉默。
“算了,我输了。”看着阴郁的他半晌,她忽然说。
他一脸不解。
“我们离婚吧。”
阎杰一瞬间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不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你刚刚说什么?”
“我们离婚吧。”他有一股冲动想尖声大叫。该死的,她怎么敢说这句话?该死的,她为什么能这么冷静,这么平心静气地面对他?难道这一切真的都是他在嫉妒心在作祟,是自己在折磨自己?三十岁事业有成的男人应该是成熟的,而他也的确是成熟的,可是遇到她以后一切似乎都变了。第一次见到她,他即唐突地上前自我介绍,成为她的男朋友;交往不到一个月,其中见面的机会甚至屈指可数,即开口向她求婚;而结了婚之后更是完全失去理性地疯狂爱着她、宠她;更别提为了不愿让她替别的男人做事,即使那个男人的年纪足以当她的爸爸了,而买下她上班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