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航,你也别这样,础渊忙,你就要多体谅。”陈鸿新责备起女儿。
“我……”她略觉委屈,却又什么都不能说,这婚姻是她自己想要的。
“爸,没事,她是怕晚回来,担误了大家的时间。”黎础渊再度开口,随即偏过面庞,深情地看著她,他长指勾住她发丝,塞到她耳后。“还跟我生气吗?”
陈可航看著近在咫尺的俊颜。那柔沉的语调,随绪的眼神,温柔的举止,在迷惑了她,明知他不过是在演戏,她心底仍希冀有那么一天,他会真心爱上她。
“欸欸,我看他们小俩口应该有话要说,咱们两只老的,就别在这里当电灯泡了。”陈鸿新拍了拍好友的肩。“走,我们进去泡茶,这里就让给他们。”
“喔,对,你不是说有什么人送你冠军茶?我今天一定要试试看。”黎春柏附和了声,目光转移到自己儿子脸上。“础渊,你那个头发会不会太长了点?反正你今天都来了,不如就让可航帮你修剪一下。”
“也对。础渊呐,就让可航帮你修一下,都是自己人,你也不用再花钱去给别人剪。”陈鸿新愉悦地看著好友。“走,我们进去泡茶,这里就让给他们。”
一直到那两道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陈可航依旧没有改变姿势,仍是立在原地不动。
黎础渊亦是不动,直到前头两道身影转进里边了,他才慢吞吞松开搁在她腰侧的手掌。“不是要帮我修头发?怎么还站著发呆?”他侧过面庞看她。“不过,我有个疑问|你,真的会剪?”
第3章(2)
陈可航飞快地瞅了他一眼,然后走到搁满美发工具的小推车前,将小推车拉了出来。
她又从柜子里拿了干净的毛巾,走到椅子旁,淡声道:“你不来坐著,我怎么帮你剪?”
他其实不是那么愿意让她修剪他的头发,一是因为他有固定的设计师,二是因为他真的很难相信她会这项技术。只是碍于两个长辈都这样说了,不让她修,就违背了爸的意思,那对他争取院长一位没帮助。眼前,只要是能助他早日坐上院长一位的事情,他都愿意去做。
他看了垂著眼帘的她一眼,缓缓移动步伐。
他坐上了椅子,从镜中看见她将毛巾披挂在他颈肩。她的指头很纤长,动作细腻地将他的领口藏在毛巾下,他看看她熟练的动作,似乎还满有两下子的。
她帮他套上围巾,拿了把梳子和剪刀,将他头发梳过之后,举起剪刀--
“不用先按摩吗?”他突然开口。
陈可航楞了两秒,才懂了他意思。“通常洗头发时才一起做。”
“但是我脖颈还有肩膀都很酸。”他语声平淡,却有著不容质疑的态度。
他是故意的!他在惩罚她,惩罚她方才对他亲密举动的挣扎。
明知道他要表现出夫妻情感深厚的一面,她竟想要推开他的手,这让他心头很不爽快!
她缓缓扬了长睫,对上镜子里的他,见他神情坚定,她在心底叹口气,旋即放下手中的工具。
走到椅后,她指尖抵著他后脑,略往前推,他的后颈拱出弯弧。她右手拇指和中指分别贴在他两耳耳垂下方的穴位,施了恰当的力道,缓缓按揉著。
片刻,两掌从后往前轻抬他面孔,指腹移到了他的太阳穴,她一面揉著,一面低问:“这样还可以吗?”
“嗯。”闭眼享受的黎础渊淡应了声。很棒,她施的力道恰当,不过轻也不过重,拿捏得相当好,她当真是练过的。
见他合著眼,她放胆将目光停留在面前大片镜子里的他。
从郝曼丽出现在他诊间那日之后,她与他之间似又回到原点,陌生而疏离。
应该是说,她知道那晚他突然回家过夜,是因为和郝曼丽吵架后,她感觉很受伤。即使早明白他的心系在另一个女人身上,但他因为和那个女人吵架才想到她的这个事实,还是让她很难释怀,她觉得自己是备胎。
可让她觉得有些悲哀的是,她竟然觉得做备胎总比什么都没有还来得好。他这张面庞到底有什么魅力,为什么会让她这么眷恋?
看他额际已被她揉出薄红,她松了双手,然后走到推车前,重新拿起剪刀和梳子。
她的指温倏然离开他面庞,他一睁眼,就见她手中拿了工具。
“这样就要剪了?不是都要先洗吗?”见到那把剪刀,他赶在她动作前,先出声询问。
陈可航楞了一下,视线缓缓上移,迎上镜里的他的目光。“头发是有弹性的,干发剪,比较不会有剪太短的情况发生。但如果你想先洗再剪,我没意见。”她说著,就把剪刀搁下。
“生气了?只是问问而已。你认为干发剪比较好,那就这样。”他看著她,直勾勾的眼神带了探究,瞧得她只能拿起剪刀,转移注意力。
夹起一片黑发,剪刀轻划几下,发丝片片而落。
她的动作很灵巧,不像生手,倒像是已有多年美发经验的造型师。
他看著镜子,一开始只是深怕她剪坏了他的发,但看著看著,目光竟被她灵巧的十指给吸引住。
顺看她的手,他视线缓缓挪移至她纤瘦的两臂,然后是她窄小的肩,细白的颈项,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她认真的脸孔上。
她眼眸半垂,神情专注,浑然不觉他的凝视。直到她抬头想从镜子中确定他两鬓的发长是否一致时,才对上了他别有意味的注目。
她心脏跳了下,那长久以来被自己压抑住的情思,像被那眼神撩动似的,心口渐涌波涛。她迅速看了眼他两耳前的发长,然后垂看眼帘走到他身前。
为什么……要这样看她?她哪里不对吗?
想起接下来要修他的浏海,她心脏一阵突跳。闭了闭眼,缓下吐息后,她弯了身,眼神尽可能回避他,专注在他的浏海上头。
她将他的浏海梳直,再抓起他一片已长过眼晴的黑发,夹在两指间,剪刀利落一动,发丝飘落的同时,她从他稍短的浏海间,看见了他深邃的眼睛。
他,仍是看著她。
她微怔,心口怦然。
这样看著她,要她怎么做事?见他盯著她好半晌,没有移开目光的打算,她一恼,开口就问:“你这样看我做什么?”说完,发现他的发丝微动,才惊觉自己与他靠得如此近,呼出的气息都能牵动他的发丝了。她只要再往前倾一些,就会碰上他的脸。
意识到他们这么靠近,她直起身子,脚步一移,往后退了两步。
黎础渊眸光闪动了下,菱形嘴一勾,有些放荡的姿态。“不做什么,只是我在想,我以前真的和你玩在一块?”
没预料是这话题,她脸蛋一热,耳根渲开绯红。“就和础盈、础又大哥,还有几个邻居小孩。”其实不算和他玩在一块,因为都是她偷偷看看他比较多。
“我们都玩什么?怎么我都没印象?”他看看她瞬间红透的脸蛋,嘴角隐隐约约间,渗出笑意。“跳格子?跳绳?木头人?”见她猛头,他又问:“难不成是扮家家酒?”
“不是,你都说扮家家酒很幼稚,所以你从来不曾和我们玩扮家家酒。”她记得他什么都玩,打球、扑克牌、骑脚踏车比快,但是,都不是和她玩。
他神情微露好奇。“不然我都和你玩什么?总不会是玩猜拳脱衣服的游戏吧?哈哈!”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不然他到底和她玩了什么?
她闻言,澄净的眼睛一瞪,圆滚滚的像小鹿。“谁、谁在那种年纪,会玩那种游戏?!”脸蛋有著红红的两抹色彩。
“不然呢?你又不告诉我,我只好自己瞎猜。”他的黑眸直啾看她。
真有趣,他发现他这个妻子愈来愈有趣。平时看她冷静沉稳,和患者对话也一副专业,怎么他一逗起她来,她就像刚放进锅里的虾子一样,跳个不停,脸也红个不停。
原来,他的妻子是只跳跳虾呀。
“那又不重要。”她避开他灼热的视线,看见手中的剪刀,她上前一步,微微弯身,她强迫自己盯著他的浏海,继续未完的工作。
他察觉了她的回避,唇片一掀,又道:“不重要?”浓眉轻轻佻动,他语声刻意转沉:“我对于我们小时候的相处情形,难道不该了解吗?”
她握剪刀的手未停,眼睫也未抬,看似不受他影响,但那红泽又深了几分的颊面,却透露了她的情绪。
见她不答腔,他黑眉微弯,淡笑问:“怎么不说话了?”
她看了他一眼,在刀面快速划断发丝的声音中,她绷著声音开口了。“别说我这个当人家老婆的不够贴心,我先提醒你,你要是不想顶著这头西瓜皮或是变成马桶盖的话,最好别再说话了。”喀擦略擦,她故意让剪刀动了动。
闻言,他不以为然,喉间还滚出笑声,那快慰欢畅的声音灌进她耳膜,她瞪了他一眼,将他头发做最后的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