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领了命,一句话也不吭的回美国。
「你怕我吗?」
午夜梦迥,他拉开纸门,站在她的床榻前,她尚未入睡。
「我不怕。」
他弯腰抱著她,如过去每一次一样,带给她激情和燃烧的快乐。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必须杀了她,她也无怨。
让她成为他的影子吧!
在山口组,为他尽心尽力,掩护他叛乱的形迹。
那股蠢蠢欲动的感情,她不需要了解,她只想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
踏遍雨花石台阶,转身穿过一个小桥流水的中式花园,推开典雅雕花桃花木门,两旁的守卫恭敬的低头。
「梅总管,日安。」
「辛苦了。」梵伶淡淡的回礼。
桃花木门内是一栋欧式独栋别墅,环绕著扶疏的花木,中间有一个露天泳池,入处还有一座可爱的喷泉。
华丽别墅内正传来可怕的声响,乒乒乓乓的物体摔碎在大理石地板的声音。
一个女仆脚步慌张,身形不稳的从门口冲到梵伶面前。
「梅总管,您总算来了。」女仆松了口气似的,缓口气,她急忙的把屋内的情况陈述,「少夫人喝了好多酒,把客厅都砸了,这次比上次更严重,她居然要放火,烧光少主的藏书,这可怎麽好!」
梵伶眉头皱了皱。「通知四大长老了没?」光是她一个人,没有权力阻止尚倚云疯狂的行为。
女仆的脸上透出为难的表情。「电话是打了,也派人去说了,一直没人回话」
这种烂摊子,恐怕那四个老人已经收拾到害怕了。
「再派人去说,让集贤堂的钤木先生调人去,就说是我请他们来。」梵伶指示女仆过后,单独一人走进别墅里。
新堂修和尚倚云是一对标准貌合神离的夫妻。
结婚过后一个月,尚倚云就不耐新堂修夜夜不归,想找他吵架,连人影都不见,于是就拿屋内的家具出气。
后来新堂修露面了,四两拨千金的就安抚了尚倚云的情绪,可是没多久,新堂修又常常闹失踪,尚倚云便又故态复萌。
刷爆信用卡,闹悱闻,摔家具,四个长老被尚倚云闹得一个头两个大。
想当年,新堂修的父亲比新堂修还风流,连小老婆都住在主屋内,怎麽这个龙帮千金这麽不识大体!
「滚出去!通通给我滚出去!听到没有!」
尖锐的咆哮声,梵伶一推开黄铜大门就听到了。
尚倚云蓬头乱发,穿著丝质睡衣,只搭了件白色外袍站在客厅,朝敞开的大门随手丢出一个花瓶。
「夫人。」梵伶躲过花瓶碎片,淡漠的看著她。
尚倚云见来者是梵伶,一副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的表情。
「你来做什麽?」她横眉倒竖,冷冷的瞪著她,「来看我的笑话吗?还是来看看我摔烂了山口组哪些值钱的东西?」
梵伶沉默不语。
「告诉你!」她像是失去理智般,尖声吼著,「我是台湾黑道第一大派龙帮的千金,没有人、没有人可以耍我,没有人可以不理我!」
知道她在宣泄对新堂修的不满,梵伶保持冷漠。
「新堂修,你该死!你真是该死!」
砰的一声,酒柜中的陈年葡萄酒成了地上污水。
「你说,修在哪里?你是他的奴才,一定知道他到哪里去了!」尚倚云蛮横的向前叉著腰,指甲掐著梵伶的衣领。
「属下不知。」
看著没表情的梵伶,尚倚云突然镇定了下来,放开她,她高深莫测的盯著她瞧。
「你不知道?哼哼。」尚倚云嘲讽的笑笑,转身从狼籍的茶几上,翻出香烟和打火机,点著火,徐缓的抽起烟。
「你知道的。你和他有一腿,是不!」尚倚云媚眼斜睨著梵伶,满是轻视,「你和你妈一样,狐狸精一个!」
梵伶在她说中时,心中一惊。
没有人知道她和新堂修有超越主仆的亲密关系,但是这和她母亲何关?她母亲早就死了。
梵伶想,她是喝醉了,所以才会胡乱猜疑、胡乱发泄脾气。
「你不过是个奴才而已。」尚倚云瞧不起的哼了哼,表情一转,笑得可灿烂,「就算是男人,也是用我用过的二手货。」
梵伶依旧不语。
「小贱人,这就是你留在日本的目的,和我抢男人?」尚倚云找了处还算干净的地板,一屁股坐下。
「别作梦了!」她吐出一口白烟,「怎麽说,我都是他老婆,你不过是个暖床的,我还以为你有多清高,不过如此嘛。」
「没有人知道你的真面目,我尚倚云可知道的很。」她粗鲁的捻熄香烟,越说越激动,「你就是嫉妒我,嫉妒我有好的出身,嫉妒我嫁给这麽俊伟的男人!」
「我可怜你。」突如其来,梵伶淡淡的说。
「什么?」
「我可怜你。」梵伶走近她身旁,眼神澄澈的看著她,「可怜你身为龙帮千金,必须学习各种你无法负荷的知识,可怜你嫁给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可怜你为了顾全大局,只能用这麽狼狈的方式发泄。」
尚倚云的脸色泛白,喉咙紧缩。
梵伶伸手想扶起摊在地上的尚倚云,却被她推开。
「我不用你可怜,我不用你可怜!」尚倚云突然大声尖叫著,撞倒梵伶,冲出别墅。
梵伶心中一惊,深感不妙。
她赶忙站起,跑到敞开的大门口,喊住守卫,「拦住夫人,别让她出去!」
来不及了。
尚倚云已经驾驶她的红色保时捷,冲出车库铁门,开出主屋。
第七章
尚倚云酒后驾车,失速撞上路旁的安全岛,并没有伤得很严重,皮肉伤而已。
上了药,包扎过后即可出院,但是清醒後的尚倚云却又不停大吵大闹,不得已,梵伶吩咐医生给她注射镇定剂,让尚倚云在医院度过一夜。
「龙帮那儿就劳烦东长老了,打过招呼,龙帮帮主会体谅的。」梵伶在医院走道,压低声音对东长老说。
「这个不是问题。」东长老点点头,「少主不在,凡事就要偏劳你了,梅总管。」
「您言重了。」梵伶淡淡的说:「发生这样的事,我会尽快通知少主,我想大阪的谈判应该也差不多了。」
梵伶对外说法是,新堂修到大阪去解决与另外一个帮派的地盘问题。
「山口组还好有你这个总管在。」西长老欣慰的拍拍梵伶的肩,「这件事你处理得很好,没有惊动了媒体。」
平时就和警视厅打好关系,连刑责都免追究了,梵伶办事的能力让他们都感佩服。
「是啊,」南长老也开口了,「如果夫人也像梅总管这般明事理就好了,今天也就没这件麻烦。」
梵伶只是笑了笑,没多说。
四大长老以为她是龙帮派来的人,和他们守旧派是一伙的,既然是自己人,也就比较信任,比较友好。
事情也如他们所希望,结婚后,新堂修释出大半的管理权给她,四大长老以为在她的管理下,许多事情就好讲话了。
其实,梵伶用了巧妙的手腕,感觉好像他们得到许多的好处,事实上,他们一点便宜都没占到。
「长老们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半天的折腾,也真是够了。
送走了四大长老,梵伶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不禁觉得好笑。
通知新堂修?!
她连他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好好守著,别偷懒。」
吩咐过守门的兄弟,她进到病房内探视尚倚云。
看著尚倚云苍白的脸,受伤的手臂、额角,她百感产集。
没想到,最了解她的竟是她看不起的人。
尚倚云说对了一点,她是嫉妒她的。
嫉妒她从小受尽众人的宠爱,而自己却只不过是她的附庸,自己的父亲极尽一切的训练她,却不曾说过一句鼓励的话。
不能软弱,不能任性,她只能武装自己,让自己坚强。
「无论如何,你还是幸福的。」梵伶轻抚著尚倚云的脸,柔声说,「你的存在是绝对的,而我,不过是个影子。」
新堂修是伤透了她的心,否则一向注重形象的尚倚云不会用这麽激烈的手段抗议。
知道新堂修对她不屑一顾,梵伶竟有种欣喜的感觉。
可是,看见这麽可怜的尚倚云,她却又想为她找回新堂修,至少谎言欺骗,一时也可以不要让她这麽难过。
真是矛盾哪……
盛夏,本州的傍晚是闷热的,有种肮脏感。
出了医院的梵伶离开东京,刻意不开车,从新宿搭乘小田急线地铁,再转搭巴士,到达一片汪洋大海。
或许是非假日,黄昏的海水浴场没什麽人,梵伶眺望斜阳,内心有种轻松感。
她很久没放假了,不管是在龙帮,还是在山口组,那些琐碎烦人的事务总像沉重的负担,压榨她的精神、体力。
尚倚云的事让她内心一片混乱,她想静一静。
深深的吸了口气。
「原来,你喜欢海。」
她差点呛到。
回过头,看到似笑非笑的新堂修。
「你……」
太多的惊讶,不知从何问起。
「你离开医院后,我就一直跟著你,只是你没发觉。」新堂修浅浅扬起笑容,没有恶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