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驯干笑两声,好一个残忍的丫头。
“好好好,我管好自己的嘴,不说话了。”他作势缝了自己的唇,用行动表示他真的会安静了。
“这还差不多。”任放忧党眉微扬,总算占了上风。
只不过,她得意的太早,这男人虽然嘴巴闭上,但一双眼却越加火热,黝暗的双眼,肆无忌惮的盯着她的脸、她的唇,毫不掩饰对她的注视。
那带着火的目染色,让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像带了温度,烙着她、灼着她,让她更加不自在。
“我的鼻子上长瘤了吗?”禁不住他恼人的凝视,她心慌意乱的试图喝阻他的注视。
见她颊边的嫣红更加艳丽,丁驯努力想忍住薄唇边的笑。只是,他太得意了,持续涌上的笑意,在他的胸中累积,滚上了他的喉间。
“不准笑!”任放忧能看到他的薄唇正微微抖动,她咬着唇,试图威胁他。“你笑出来,我一定会杀了你!我一定杀了你!”
真的,丁驯真的很想活下去的。
只是,当那笑意不停涌上时,他再也无力阻止。压抑的笑意,在瞬间转为滚滚笑声,下一瞬,他仰头大笑出声,就算拉扯到背后的伤口,让他的浓眉再次蹙起,他的笑声也始终没停过。
“丁驯!”
任放忧气恼的声音,在山林间不停回荡着。
夜深了,天气转凉,丁驯侧着身躺在铺好软草的泥地上,因为毒镖的折磨,终于沉沉睡去。
任放忧靠在一边的山壁上,没敢真正睡着,只是眯着眼假寐一会儿,等着软筋散的药效散去。
几个时辰过去,她感觉到体力正在恢复,再度生龙活虎了起来。
一阵冷风吹过,身着单衣的她在内力恢复之后,逐渐能抵抗侵身的寒冷,她微睁眼,查看着丁驯的状况。
虽然替他上了解毒散,减缓了毒镖的毒性,却显然没有完全对症下药,他的体力与精神似乎没有转好。伤口上的血转黑,让她无法放下心来。
她移步来到他身边,先是检查他背后的伤口,在轻触他背上肌肤时,意外的发现他的体温格外冰寒,她脸色一沉。
想来是剧毒在体内作祟,加上夜风沁凉,他的体温才会像身处寒窑一样……
看着他薄唇又青又折,她心知不能让情况继续恶化下去,在天明之前,她得先维持他的体温才行。
只是,虽然点了柴火,却没能让他的体温维持,眼下唯一能帮他维持体温的,就只有……她自己了。
虽然是为了救人,但……怎么说都是个惊世骇俗的想法与行为,她很难处之泰然,只是眼下,她已经别无他法。
深深吸了几口气,她终于让自己镇定下来,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看他睡得正熟,连轻推他都没有反应,她勉强告诉自己,他不会发觉的。
只要她提高警觉,在天明之前就离开他身边的话,自然不会被他发觉,她也能避去那种尴尬——她努力自我建设,想让自己心安理得的救人。
而她也真的做到了,小心翼翼的钻进他的胸怀里,以不吵醒他为努力目标,成功的在他的怀里窝住。
或许是怀里“塞”了个人的感觉不同,丁驯微微的挪动了身子,吓得任放忧大眼瞪得老大,警戒的想说要不要一肢踢开他之后,火速逃开。
但还好,他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他原本侧放在身前的手,直直往她的腰上搁去,像是自有知觉的,将她紧揽在胸前。这下,就算任放忧想跑,也暂时跑不了了。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任放忧告诉自己,再尴尬难堪,也不过如此尔尔,她是为救他的命,才出此下策的。
缓缓的,在紧张过后,她的呼吸慢慢平顺,小手也敢贴上他的胸口,感受他微弱的心跳。
练武的他,呼吸不该气若游丝,一定是毒性阻挠了他的气息。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自觉地偎得更近。
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有必要为了她,做出这样的牺牲吗?
他大可以推开她,让自己成功避开那些毒镖的……
但是,他什么都没做,就连毒镖扎进身子里时,还想着她的生命安危。
她窝得更近,能感觉他厚实却带着冷意的胸膛,直觉的向她靠近,手臂将她揽得更紧。
属于他的气息,充盈着她的感官,完整的将她紧紧包覆。
直到感觉他的身躯逐渐回温后,她才能安心的叹了一口气,直到这会儿,她才肯对自己承认,她其实很担心他出事,很担心他就死在她的面前。
那不是责任、不是荣誉,而是更深层的,潜藏在她心里的,陌生而让人不解的情绪。
看着紧闭着双眸的他,任放忧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扬起小手,轻轻的触摸着他有棱有角的俊脸,滑下他有型的下颚,停在他慢慢回温的薄唇上。
这个让她迷惑,让她不解,却又放不下的男人。
他有这么在乎她?在乎到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提供她温暖强壮的臂膀,替她撑起一片天空?
那种感受好陌生,陌生到让她心慌意乱的地步。
从来,她都是别人的依靠。在黑寨里,她是全寨子的重心,大事由她决策,小事也由她发落。整个寨子的生计,全靠她指挥若定,以致于没人把她当个姑娘看,而将她当成生活中的领导者。
他,是第一个把她当姑娘,试图将她捧在手心里照顾的男人。
她的第一个反应是排斥,甚至觉得他看轻了她、污辱了她,因为,没人把她当姑娘的原因,是因为她很强。
只是,她强,他更强。
在相处的过程里,她发现他的笑脸迎人与热络态度,都是他的伪装,为了掩饰他“天下第一神捕”的机智与反应,用来掩饰他内在莫测高深的一种手段。如果他认真起来,败阵的下来的人一定是她。
当他从那两人手里,稳稳的护住她,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时,她坚硬、果敢、冷绝的一颗心,仿佛突地被敲出裂痕来,渗出一丝温度。
他的确强。
但是,并不是他的强悍让她心动,而是他护着她的行为,击碎她一直以来的自我保护。
她要到哪里去找一个……肯用生命护着自己的男人?
任放忧第一次感到彷徨。
看着眼前苍白的俊脸,她的心脆弱得心疼得不像是她的。
一股难以想像的感觉,迷蒙了她的理智,她的心好乱,只能任由失败的情绪将她紧紧包围。
仗着他还深深沉睡的此刻,她允许自己,将小脸贴上他的胸口,让自己当个“正常人”,在他的胸口暂时休息那么一会儿。
只要一会儿就好。
在天明之前,她一定会醒过来,一定会马上醒过来,不让他发现,她曾经在他的胸口休息。
在这个时候,她已经无法确定,窝在他胸口的原因,是为了暖和他,还是暖和她这颗冰冷的心……
第6章(1)
初晓的晨曦照射在小溪上,映着透亮的光,隐隐身入一夜好眠的丁驯眸中。
他微微眯上眼,让自己适应射入眸中的亮光之后,才缓缓睁开眼。
在睁眸的那一刹那,他以为自己眼花了,侧卧的他,瞧着怀中女子的娇颜,胸口涨满说不出的情愫。
这个嘴硬的小女人,终究还是对自己有一丝担心。
他闭目调息,发现软筋散的药效已经退去,他的内力已经恢复,只是背上的伤口仍然灼疼,似是毒性未解,导致他的体温过低。
或许是因为如此,她才忧心的想要维持他的体温,主动偎进他的胸怀里,要不然,以她的个性,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定是在情急无措之下的下下之策。
不过,这样的下下之策,对他来说,却是天赐的良缘,他不再痛恨那两个四川唐门的人,反倒衷心感激起他们了。
不想惊醒她,他轻缓的伸手,撩起她的发,往鼻尖一放,深吸了一口气——果然,就是这个香。
他再次确定,醉死在这样的香里,他心甘情愿。
他的长指轻滑过她细嫩的颊,动作虽然轻柔,却还是惊醒了她。
几乎是反射性的动作,她倏地就抽身,还好丁驯动作快,另一只手稳稳制住她的腰,没让她有机会溜走。
“你醒了?”任放忧一双眼瞠得老大,说出这话的语气,像是指责他怎么可以在没有她的允许之下,就睁开眼睛。
“你也醒了。”丁驯恢复昨夜的笑容,目光甚至炽热了几分,大掌持续使力,没让她挣出他的怀里。
“醒了就放开我。”任放忧像是被吓坏了。
说实话,她是真的被吓坏了,不明白一向浅眠的自己,为何会在他的怀里睡得又香又甜?
丁驯没回应她的话,反倒逗弄起她来。
“你占我的便宜。”他维持着相同的姿势,把她抱得又紧又实,将指责她的一句话,说得不痛不痒,天经地义。
“什、什、什么?”这是哪门子的指控?
“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哪里占你便宜了?”她羞得连耳根子都泛红,小手猛地往他胸口一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