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样真的好吗?”天蓝色字体又问。
“有什么不好?”红色字体快速地回答。
“万一……万一他不打算负责,把他丢掉,那我……我一定会自责一辈子的!”
“他敢丢?”斗大的红色字体加粗、加框又加底线。“都已经说是他的了,他还敢那样做?告诉妳,只要他丢,妳就把小孩捡回他家,他再丢,妳再捡回他家……直到他答应养为止!”
“这样……会不会太强人所难了啊?”
“是强他所难还是强妳所难?妳还要还贷款耶!还有妳妈,妳不是说,要是让妳妈知道,肯定会打死妳吗?而男人—嗯哼,算便宜他,拎个娃娃回去向父母交差,就有个现成的孙子,没有老人家不要的……”
红色字体又开始噼里啪啦刷版面,屏幕上有一半都被她洗成鲜红色。
“妳想想,自古以来那些未婚妈妈,哪个不是忍辱负重把小孩养大,一边工作一边顾孩子,不但身材变形还会情绪不稳……哦喔,我还没讲到社会压力喔!妳看,要是妳的上司知道妳未婚怀孕,会不会怀疑妳有问题?如果妳的同事知道妳还没结婚就有小孩,会不会对妳另眼看待,把妳当成随便的女人?可男人呢?哼!一句‘我爱妳’就把女人耍得团团转。
“男人啊!妳免费送他一个儿子,他高兴都来不及,即使多个孩子,依然能继续左右逢源、继续找女人。女人就不一样啦!带个小拖油瓶,妳去加油站打工,还不见得养得起他。”
“可是……要是之后他结了婚,他妻子虐待小孩,那我……”
“妳是童话故事看太多是不是?”红色字体气得又加粗了。“那麻烦妳去翻翻报纸社会版,童话故事里虐待小孩的是继母,可现实中虐待小孩的都是继父啊!妳儿子长得机灵又可爱,一般女人下不了手的啦!”
“可是、可是……我没办法这么狠心啊……”
不让天蓝色字体继续杞人忧天下去,红色字体连忙打岔。
“奇怪,另一个人咧?跑哪去啦?”
半晌,才看见毫不起眼的咖啡色新细明体打了几个字,“上厕所。”
“……算了算了。那妳咧?有被发现吗?”
“没有。”
“会难过吗?”天蓝色字体急寻同好。
“还好。”
“会自责吗?”
“为什么要?”
“赞啦!”红色字体大方称赞。“这样就对啦!这年头,女人要大胆,男人要小心,不能老是由我们女人养孩子,妳说是吧!”
“我没那么想。”咖啡色字体回答。
“不然咧?好端端地妳干么把女儿送走?”
“因为照顾小孩太麻烦了。”坦白直言。
“……嫌麻烦妳干么生啊!”
“为了提高台湾生育率啊!”
其余两人在计算机前纷纷倒抽一口气。
“妳是最狠的!”红色字体甘拜下风。
“承让承让。”
原来一山还有一山高!红色字体以为自己已经很潇洒了,没想到,还有人比她更无所谓。
柯岱陵的腿上一边摆了一大迭考卷,另一边则是两只软趴趴的兔子娃娃,左手正不熟练地晃着奶瓶,看着小女婴的嘴巴喝着ㄋㄟㄋㄟ,他才花点时间用右手拿起桌上的面包,咬一口后,在旁边的考卷上写了一个“28”。
“现在的学生是怎样?海龙公式都写在旁边了也不会用……明明一模一样的题目,只是数字换了,也不会写!老师在讲到底有没有在听啊……这是什么东西,证明题写成这样,真是狗屁不通……”
越骂越大声,手上的力道也忍不住加大,直到旁边的小婴儿开始挣扎,发出嘤嘤的哭泣声,他立刻出声安抚。
“嘘—对不起、对不起,把拔不是在骂妳喔!”
第1章(2)
柯岱陵很想当个好爸爸,还特地到隔壁大婶家取经,大婶很阿莎力的把一堆育儿手册跟注意事项丢给他,让他自己回家。只是,光是照顾Baby跟工作,就让他一根蜡烛两头烧,现在还得花时间看学生的烂考卷,他哪有时间看书?
聪明的他去百视达把所有跟抚养小孩有关的电影借回家看—却发现,那些电影最大的功用就是在搞笑,根本没路用!
一听见女儿的哭声,柯岱陵马上将所有心力放在女儿身上—真是惨烈啊!奶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拔开,牛奶喷得她满脸都是,连鼻孔里面也有,看得他顾不得散落一地的考卷,马上用袖子往女儿脸上一抹—
力道太大,将女儿粉嫩的鼻子磨得破了皮,惹得她放声大哭。
“哇—哇—哇—”
“乖、乖,对不起喔,来,看!娃娃在这里喔!看—小兔子娃娃,笑一个,来!”柯岱陵拿起腿上的兔宝宝,放在女儿面前晃来晃去。
可小女婴一点也不领情,又哭又闹的推开兔子娃娃,眼泪鼻涕继续不计成本的宣泄而出。
“拜托妳别哭了……”抓住女儿的手,他欲哭无泪的将脸埋进女儿充满奶香的怀中。“只要妳不哭,要我做什么都行……”
没想到哀兵政策生效,小娃儿暂时不再大闹,抽抽噎噎几口气,抓着他的手指,就往嘴巴里一塞—
不再听见哭声,柯岱陵感动地抬头看向女儿,见她正吸着自己的手指,一脸满足又无辜的样子—喔,真是太可爱了!方才女儿的哭闹,早被他抛到脑后。
过了一会儿,显然他的手指头也让女婴失去兴致,小嘴一张,又开始哇哇大哭起来。“哇……”
“又怎么了?这次是……”他记得隔壁大婶交代过,小孩哭闹大不了就是肚子饿或是要人陪,当这两点都满足后还哭闹不停,就表示……
她又大便了!
柯岱陵深吸一口气,却迟迟不敢动手。
帮女儿换尿布一直是他无法克服的梦魇之一,向来英俊挺拔如他,帅气逼人的指数,只要他眨眨眼睛马上破表,迷倒所有女人!对他来说,脱下女人的裤子只代表一件事。
而今,眼前的女人……呃,小女人……不对,小女孩……更不对,小女娃,是他的女儿,他、他该克服邪念,脱了她的尿布……
再深吸一口气,在解开尿布魔鬼粘的瞬间,他的表情像是吞了几十颗苦瓜一般,扭曲纠结,最后他还是把魔鬼粘—黏了回去。
没想到,小婴儿突然止住哭声。正当柯岱陵以为小丫头终于懂得老爸的辛苦,自动闭上小嘴的瞬间,小脸皱了几下,接着,便哇啦啦呕出一堆乳白色液体,把刚洗好澡的衣服又弄脏了,然后继续哇哇大哭。
喔!他快晕倒了,谁来救救他……
抓起一旁的尿布,柯岱陵飞快地托起小女婴,抱着她跑到隔壁敲门。
人命要紧,这次不管邻居大婶脸有多臭,他都要忍!
“来了来了,不要按那么多次。”来人慢条斯理的打开门,一看是他,重重叹了口气。
开门的正是他的救星—邻居大婶,他猜她四十岁上下,一头长鬈发像好几年没整理过,鼻梁上挂着一副毫无设计感可言的眼镜,略胖的圆脸看起来很有福气,白皙粉嫩的皮肤倒是让人乍看会以为她还很年轻,只不过她那一身连身花裙,就连他妈都没在穿了,但大婶倒像是穿上瘾似的,每天换一种花色。
“她大便了!”连忙将女儿塞到她手上,他又说:“而且她刚刚吐奶了!全身都是!我刚刚才帮她洗好澡的!”最后小小抱怨一下下。
皱眉接过脏兮兮的小婴儿,大婶让柯岱陵进屋,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念,“我不是教过你怎么换尿布吗?”
见她放下女儿转头后,他朝她苦笑,“知易行难啊!”
冷哼一声,她抽走他手中干净的尿布,斜睨没路用的柯岱陵一眼,抬起小娃娃的腿,动作利落地准备换尿布。
“又没什么难的!”大婶非常好心解说,“喏,我再做一次给你看,先把魔鬼粘撕下来,然后拆开……用湿纸巾擦她的屁屁,确定干净之后,换上干净的尿布,再用相反动作把尿布穿回去……这么简单也不会,你当什么老师啊!”
边碎念边抽张干净的纸巾,随手帮小女婴把脸上的污渍擦干净。
“难的不是步骤,”柯岱陵指指自己的胸口,“是心理障碍。”
“什么心理障碍?”
叹口气,他将自己的心声说出来。
“我可是个非常守法的男人,从以前到现在,从没脱过小于二十……呃,应该是十九……十九岁少女的裤子—妳看,她还那么小,根本就还不满八个月,我根本下不了手!”
“夭寿喔!”抱着小女婴,大婶立刻跳离他三公尺远。“这是你女儿耶!你这禽兽,在外花心也就算了,居然连自己的女儿也想染指!”
“不是这样的!”
“还说不是!”
他为自己叫屈,“只是我每次帮她换尿布前,都会想到……原来我那些前女友,在二十几年前也曾经是软绵绵的小东西,然后慢慢长大……长成性感喷火的女人!她们的老爸也曾经辛苦的为她们把屎把尿,半夜怕吵醒她连电视都不敢开,处处小心翼翼就怕不小心把小婴儿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