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小姐不是好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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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我想今天没有婚礼了。”

  “不要……”怡文的眼眶登时红了,颤抖地道:“一苇很爱你,他真的很爱你!如果你走了,他……他会受不了的……”

  怡文的话几乎扯碎她的心,乐睇挺快的闭了闭眼。

  “对不起!”

  说完,她抓起包包,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出。

  乐睇没有见到罗曼、诺夫斯基的最后一面。

  就在乐睇抵达医院门口时,罗曼、诺夫斯基的心跳停止跳动,心电图拉出怵目惊心的一直线,发出刺耳的悲鸣。

  当乐睇冲进特等病房时,医生正在停止急救,记录下罗曼、诺夫斯基的死亡时间。

  一代现代舞大师,与世长辞。

  舞团团员们放声痛哭,在一片嚎啕声中,乐睇的喉咙紧缩,眼泪干涸,如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般立在罗曼、诺夫斯基病床边,凝视他无喜无怒的容颜。

  一名护士拉起白布,正要覆上诺夫斯基的脸,乐睇却制止她。

  “不,还不要。”

  像是能够体会乐睇的心情,护士退到一旁,收拾散置一旁的急救用具。

  在这时刻,乐睇的脑中忽然掠过许多过去的片段,但她想起的尽是罗曼、诺夫斯基破口大骂的怒容,以及被舞团开除时,他那严厉、疼惜又失望的眼神。

  很少人见过罗曼、诺夫斯基的笑容,他总是像只一掌拍在倒刺上的狮子般暴躁,可是,在这一刻,乐睇却如此想念他吼人的声音。

  “乐睇……”

  乐睇茫然抬首,看见哭肿了眼的多丽。

  “多丽,我没有赶上。”

  “乐睇……”她深吸一口气,忍住眼泪道:“这是老师要我交给你的。”

  乐睇接过多丽递给他的一缄信封。

  打开信封,里面是几份文件。

  “老师把舞团交给你了,这是老师最后的心愿。”

  乐睇咬住下唇,一种不可抑遏的悲痛使她哽咽。

  她摇头,“我办不到……”

  她明白,交到她肩上的,是多么巨大的责任,巨大得几乎令她承担不起。

  “你可以的,”多丽含泪拥抱她,“我会帮你,我们都会帮你的。”

  乐睇仰首,努力将泪意咽下。

  她撑得起这份重责大任吗?她不知道,但她只能全力以赴。

  过去,她曾让诺夫斯基失望,这次,她不会再重蹈覆辙。

  国际级舞蹈大师辞世的消息,很快的成为全球媒体关注的焦点。

  身为“诺夫斯基舞团”的继任负责人,乐睇除了遵照遗嘱,安排将诺夫斯基的遗体送回俄罗斯安葬,亦必须应付所有的采访。

  媒体对来自台湾的裴乐睇充满兴趣,她生长于育幼院的过去与舞蹈经历被一再拿出来探测,但乐睇从不随之起舞,她从来就不惧怕蜚短流长,她只在乎一件事——

  维持舞团,并让诺夫斯基的舞蹈精神,透过她的手传承下去。

  乐睇开始策划罗曼、诺夫斯基的回顾展。

  与探索频道合作制作纪录片,缅怀罗曼、诺夫斯基传奇的一生。

  安排世界巡回公演。

  以罗曼、诺夫斯基名义成立基金会,资助有天分有才华的舞者。

  着手规划成立罗曼、诺夫斯基舞蹈学院。

  这些事情,花费乐睇十五个月的时间。

  十五个月过后,乐睇宣布将舞团的事暂时移交给副团长多丽,闭关三个月。

  “乐睇,你怎么会突然想要离开舞团三个月?”多丽忧心忡忡得问。

  “为了创作。”

  “我不懂。”

  乐睇微笑。“多丽,我们不能安于重复扮演过去的旧舞码,如果新的舞码不能被接受,表示观众无法认同没有罗曼、诺夫斯基的舞团,我们的努力等于白费。”

  多丽同意了她的决定。

  于是,乐睇带着简单的行李,从纽约飞回台湾。

  ***

  第9章(2)

  再度回到台湾,是热浪袭人的七月。

  多丽帮乐睇在台北郊区租了一幢河岸的小屋,这里将是她未来三个月的栖身之所。

  乐睇放下行李,推开落地窗走向面河的露台,深吸了一口气,让清爽的空气充溢她的肺叶,直到她觉得足够了,在才返回屋里,开始探索这间屋子。

  她不知道多丽怎么找到这个地方,但这里确实适合静思创作,它的地点远离市区,却又不至荒僻。

  巧合的是,这屋子的主人似乎也是一名舞者,所以屋里辟有一间舞室,并配有最好的音响,此外,CD与DVD的收藏亦丰富的令人惊喜,就如同孩子走进了糖果屋,或是酒饕逛进了酒窖,令人流连忘返。

  乐睇一一看过柜中的CD,发现屋子的主人与她的喜好相近,里头有不少CD是她自己也有收藏的,这个发现令她非常愉快。

  房间以舒适为主,是柔和的紫蓝与白色调,并且非常女性化。

  客厅并不大,但有一张令人一坐下就舒服得不想移动的柔软沙发,客厅的墙上嵌着书柜,乐睇看了看,多半是文学类书籍或摄影集。

  多丽真是设想周到,再也没有比这里更适合她独处构思新舞码的地方了,她简直爱死了这里!等她回纽约,或许她会请多丽帮她联络者屋子的主人,要是对方愿意割爱,她希望能把这里买下来。

  长途飞行与炎热的天气使乐睇决定冲个澡,打从接下舞团之后,乐睇就没有休息过一天假,回到台湾的第一天,她不急着投入工作中。

  其实诺夫斯基在纽约、洛杉矶及莫斯科都有专属的私人舞室,在他过世之后,乐睇理所当然成为这些舞室的所有人,她可以自由使用,但是当多丽问她打算到哪里构思新作时,她却不假思索地就回答:“台湾”。

  过去十五个月以来,回到台湾成为她心里最深的想念,不只是因为这里是她的故乡,也因为这里住着她深爱的人。

  她经常梦见婚礼的那一天,她穿着白纱,站在教堂的门外,等着进入礼堂,与贝一苇在神的面前交换誓约,但是她等了又等,那扇门始终不曾打开,当她终于忍不住自己打开了门,却发现教堂里空无一人,没有鲜花,没有宾客,也没有贝一苇。

  这是她梦里最深的缺口。

  每当她梦见贝一苇,醒来后她会无法克制的像个孩子般痛哭失声。但是慢慢的,她梦见贝一苇的次数变少了,有时她一个月也梦不到一次。

  人会渐渐习惯身边的一切,不管那是不是心甘情愿的,这或许就是时光所给予的仁慈。在漫长的时光之河中,人会丢失很多东西,没有人可以捞回全部,有时候就连自己都会流失。

  现在她又回到台湾了,但她不会去找他——能与他住在同一个城市里,呼吸一样的空气,她已觉得足够。

  十五个月来,他们不曾有过联络,向来往后的日子也不需要。

  那天她既选择离开,将所有的屈辱与难堪留给他,就预知了今日两人行同陌路的结局。

  乐睇努力将对贝一苇的思念压抑在内心的最深处,但偶尔还是会被勾动——也许是一个背影与他相似的人,或是与他相似的声音——就像无意间被打开的柜子,爆满的回忆会突然间溃流。

  在面对被回忆淹没的瞬间,乐睇还是会惊恐的想要抓住一点什么,本能的想要求助,也一如预料的落空,但是渐渐的,收拾自己的速度会越来越快,愈合期会越来越短,承受的能力会变得越来越高,在一次又一次的攻守之间,会有某种崭新的东西从挫败中长出——

  每个人都是这样变得壮大而坚强。

  她也会是这样。

  冲过澡,乐睇让半湿的头发随意的披在肩后,换了轻便的衣服,穿上平底鞋,决定到河堤边走走。

  下午四点钟,少了强烈日照的天色仍很亮,但天际已浮现紫橙色的晚霞,微风从河面拂来,令人神清气爽。

  除了水流声,以及水鸟间或传来几声鸣叫,这里真是静得可以,她走了好一阵子也没遇见任何人。

  走得太远了,乐睇决定折返。

  乐睇起先没有注意,直到她走回小屋附近,才看见有辆车停在门外,驾驶座的门被推开,一名男子下了车。

  乐睇忽然丧失了呼吸的能力,她的双足仿佛自由意志般的定在原处。

  河水拍打着堤岸,水鸟在远方鸣叫着。

  乐睇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这彩霞满天的时刻,她竟遇见了阔别一年多的贝一苇,

  她眨了眨眼,却眨不去他的身影;她没有眼花,这不是她思念过度所产生的幻影,他是真的,他是真的出现在她面前!

  贝一苇穿着简单的白衬衫与牛仔裤,踩着坚定的步伐走向乐睇。

  由于他背着光,她无法清楚的看见他脸上的表情,随着他越来越走近,她感觉自己心跳的剧烈。

  这是刻意安排,还是另一次的偶遇?

  她没有忘记,一年多前,是她抛下了婚约,让他独自承受所有的难堪,想必他是恨她的,不管他是为了什么理由找到她,她告诉自己,她愿意接受他加诸在她身上的愤怒与责怪,绝不闪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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