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一片雪白的世界,她的心沉淀不少,偶尔她会想起魏子杰,但不如前几年频繁,而且不那么痛也不再流泪了,只剩下淡淡的惆怅,自他打死袁立夫后她就知道他们不可能了,但心里总有个结放不下。
父亲说她死心眼,但她觉得是不甘,原本握在手里的幸福,被命运活生生剥夺而去,如果他爱上别人,她还有个对象可以恨,但他们输给了命运,她最难以放下的就是这点。
总想着只要自己再努力一点,就可以扭转命运,将他拉回原本的道路,但他的失约,让她彻底看清,系在他身上那最后一丝信任的线被斩断了。
这些年他们每次短暂的见面,不只她痛苦,她也可以感觉到他的绝望,三年前他曾对她说:忘了我吧!去找个值得爱的人,别等我了,我不值得你等。
我没有在等你。
当她这样回答时,他沉默了许久只是抽菸,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临走前,他只说了一句:我真的希望你能幸福,我不会再来找你。
之后发生袁立夫的事件,或许是没脸面对她,三年间他没再出现过,直到九个月前他才又现身,不过她一直怀疑那次是不是她眼花,当时她正在买咖啡,他站在玻璃门外静静地看着她,然后又消失无影,她追了出去,咖啡洒了半杯,毁了她的白衬衫。
人的感情是很奇妙的,当你陷在死胡同里的时候,不管身边的人怎么劝,就是绕不出来,然后突然有一天,你就开窍了,想通了许多事,对那件事、那个人放下了,她不能说九个月前的咖啡事件让她放下了魏子杰,但她终于领悟到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能他一出现就扰乱她的生活、她原本的步调。
他消失的三年,她一样过日子,生活平静规律,可才瞥见他,就让她心绪大乱,那时她才晓得海面不起波澜,不表示海面下也风平浪静,就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真是蠢,而她受够这一切了……
土地庙的失约,可以说是最后一根稻草,她听见那根稻草压扁了所剩无几的感情,她仰头呼气,瞧着热气在空气中飘散,如果人的感情也能消失得这么干脆就好了。
回饭店的途中有个陌生男子来搭讪,恰巧也是台湾来的,长得还不错,邀她一起喝个咖啡,她拒绝了,然后她想起马星龙的话,说她该给别的男人一个机会,他以为她是为了魏子杰才拒绝这些年对她有好感的男人,其实错了,魏子杰只是一小部分原因,主要是她的个性。
与魏子杰在一起前,她就对谈情说爱不热哀,否则魏子杰不会追了她一段时间她才答应,父亲说她与母亲很像,母亲年轻时对异性也是这样冷冷的、淡淡的,父母是相亲认识的,那个年代除非特别离经叛道,否则即使没特别想结婚,也会听长辈的安排相亲,最后步上结婚礼堂,母亲就是一个例子。
小时候问父亲为什么会喜欢母亲,他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唉,也没什么啦,就是看对眼。”
“因为妈漂亮。”
“不只这样啦。”
“那是怎样?”
“你长大就懂了。”
国小时好奇问过父亲几次,父亲总是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看对眼,再追问就说她长大就懂了,后来她也没再问过。
现在不比以前,就算不结婚,承受的压力也没以前大,她对未来并没有非要如何不可的执着,遇上了就结婚,没遇上喜欢的就自己过日子,只是没想到遇上了却爱得如此之累,几乎耗掉她所有的气力。
好友杜若彤曾问过她还有勇气再谈恋爱吗?她只是苦笑。
从北海道回来后,她整个人放松不少,一时间也不急着去找工作,只是窝在家里整理东西,不然就是到附近的公园散步,过了一个礼拜,马星童打电话给她时,她才忽然想到有些私人用品还放在她那儿没拿回来。
“正好我买了一点名产跟纪念品,等一下拿去给你,顺便把放在你那边的牙膏牙刷拿回来。”
“纪念品什么的没关系,我是想问你要不要回来上班?”
她好笑道:“我辞职了。”
“不是做做样子吗?我今天问过组长了,她说你要回来可以,反正她还没把你的辞呈报上去。”
“她没送上去?”姜淮蜜诧异地扬眉。
马星童笑道:“我也很讶异,不过组长说前阵子情势比较特殊,再加上你看起来很累,她觉得你需要休息,所以就收了你的辞呈,但她没往上报,这阵子她帮你请年假。”
她都休快一个月了,年假也没这么长。“我不知道,小马……”
“组长说在她决定送上去前,得先跟你谈过,如果你还是想走,她不会强留,当时你递辞呈的时机有些敏感,我想她是怕你意气用事。”
“我知道了,我会再打电话给组长,我大概四十分钟后到你家,我们到时候再谈。”
“好,别忘了带照片过来。”
姜淮蜜应允后挂上电话,整理了不该带去的纪念品,换上轻便的T恤跟牛仔裤离开家门,准时在四十分钟后到达马氏公寓。
这公寓有五层楼,几乎都被马家包下了,她有时会戏称这里是土匪窝,整天乱烘烘的,马家堂兄弟众多,各个人高马大,又几乎都在军警界,势力很庞大。
停好车,拿着纪念品上楼时,正好遇上马星龙走下来,碰见他不稀奇,稀奇的是他身边眼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青春洋溢,一脸阳光,大概才二十出头。
“回来了?”在转角遇上时,马星龙先是一愣,先开口跟她打了招呼。
她点头。“回来三天了。”
他上下打量着她。“不错,看起来气色很好。”
“龙哥,这是……”年轻女子好奇地看着她。
“她是小马的朋友,叫姜淮蜜。”马星龙开口介绍。“这是……简安桦,君君的妹妹。”
即使诧异,姜淮蜜也未显现在脸上,她微笑地朝简安桦点头。“你好。”
“你好。”简安桦开朗地说。
打过招呼后,姜淮蜜便提着纸袋往上走,听见简安桦娇斥一声。“龙哥,你又拿菸,习惯动作要改啦。”
“你怎么长大了也这么罗唆。”马星龙受不了地说了一句。
“那是为你好,你要感激。”
姜淮蜜笑着往上走,才按门铃,小马立刻开门,十万火急把她拉了进来。
“你干嘛?”她讶异地问。
马星童小声问:“你看到安安了吧?我听到你们讲话的声音。”
“怎么?”
“把我们都吓死了,还以为看到君君。”开口的是立在客厅的三个马家兄弟。
“不过其实仔细看也没很像啦,眉宇之间有点像而已,要我说,龙哥四年前交往那个还比较像,叫什么名字去了?”
“那都过去的事了,不要提了。”马星童皱眉地看着堂哥们。“你们不要杵在这里,我们女生要讲悄悄话。”
“知道啦,闪人。”三人走了出去。
“你们很久没看到安……安安吗?”
“十年了。”马星童拉她在沙发上坐下,而后倒杯果汁给她。“她比我小两岁,刚大学毕业,以前阿龙跟君君姊交往的时候,曾带安安来过几次,那时候都是我跟她一起玩,后来……君君姊走了以后,我们就没什么来往,她今天突然出现真的把我们吓了一大跳,连阿龙看到她都愣了好几秒……”
“她来曰疋……”
“君君过世十年了,前阵子捡骨移到灵骨塔,他们全家商量以后决定还是跟阿龙说一声,安安自告奋勇接下这个任务,一时兴起就来了,也没先说一声,把我们都吓一大跳。唉,说不清,我拿照片给你看。”
马星童跑进房,翻箱倒柜拿出一本相簿又跑出来。
“为什么照片摆你房间?”姜淮蜜疑惑地问。
“我不想龙哥睹物思人,所以把照片都收我这儿。”她翻开第一页。“看,有像吧!”
一个绑着马尾,牵着越野车的女生对着镜头绽出灿烂的笑容,照片是在某条乡间小路拍的,天空很蓝,阳光洒在她身上,像一幅画。
“是有点像,姊妹嘛。”姜淮蜜瞄了眼同一页的其他照片,都是君君美丽的独照,见马星童要翻页,她阻止说道:“没经过马星龙同意,我觉得不大妥,有点在偷窥他的隐私。”
“阿龙都告诉你君君的事了,看照片不会怎么样。”话虽这么说,马星童也没再翻页。“不过我满讶异的,没想到他会跟你说君君的事。”
“不是跟你说了,他只是想安慰我。”去日本前她与马星童通过电话,无意中提到马星龙告诉她的恋爱史。
马星童阖上相簿。“去了一趟日本,怎么样,走出魏子杰的阴影了吗?”
姜淮蜜扯了下嘴角。“什么阴影,哪有这么夸张,我不知道要买什么,所以买了一些名产还有钥匙圈。”她拿出两包牛奶糖、两盒巧克力草莓夹心球跟昆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