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没有什么车,她也不求快,规规矩矩地开着,即使上了高速公路,时速也只维持在八、九十之间。
过了头城收费站,开始下起雨,她打开雨刷,按下音乐,一开始马星龙建议由他开车,担心她打瞌睡。
“跟监时我曾经四十八小时没板眼。”
她只讲了这么一句,他就放弃跟她争论了,这阵子的相处让他们对彼此的脾气有了基本的了解,晓得与她争辩无用,他也就没再多说了。
她喝口热咖啡,不是想提神而是找点事做,在高速公路上开车其实很无聊,笔直的大路,单调乏味。
她又啜一口,苦涩的味道在口中散开,她是进了调查局后才开始喝咖啡的,相较于咖啡她比较喜欢喝茶,因为从小跟着母亲喝茶品茶,自然而然口味就这么定下来了。
有一回她从家里带了一斤三千块的茶叶让魏子杰尝鲜,他的评语只有“淡淡的、香香的”,当他得知茶的价格后,诧异地说:真是……思,人间美味,为什么茶叶要那么贵?一想到他惊讶的表情,她到现在都还觉得好笑。
魏子杰读警校,她读一般大学,照理说没什么交集,但两人的同学恰巧是表兄妹,才因而认识,初见面时她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三天后他出现在校门口,约她去看电影,她惊讶地拒绝了。
他倒也没气馁,一次又一次地提出邀请,她说不喜欢死缠烂打的男人,他沉默了许久,表情尴尬,过了好一会儿才严肃地问:那我应该怎么做?
她愣住了,不知该怎么回答,之后他消失了一个礼拜,就在她以为他终于放弃时,他又出现了,她在校门口看见他严肃地站在一个垃圾桶前,手上握着一支烂烂的红玫瑰。
她出声问他在做什么时他吓了一大跳,他说买了玫瑰花要给她,来的时候听到有人喊抢劫,为了抓抢匪结果手上的玫瑰花掉在地上,让人踩烂了。
她笑了,接过玫瑰花,与他去看了电影。
他们并没有马上交往,大约过了一个多月后,两人才正式变成情人,在一起的两年多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她一直以为他们可以走到最后……
马星龙在食物的香味中醒来,他转过头发现她在吃九层塔蛋饼。
“我们在哪?”他瞄了眼音响,正好六点半,他睡了快三小时。
“宜兰。”
“这里就是你的目的地?”他的斜前方是个早餐店。
“不是。”她喝口咖啡,把汉堡递给他。
他瞄了一眼,发现被扒了一块。“你吃过?”
“没有,扒了一块给野狗,不要的话自己下车买。”
他皱眉接过汉堡,她又给他一杯饮料。“什么?”
“米浆。”
“我几百年没喝这个了。”他摇头。“你干嘛买米浆?”
“因为我不喜欢喝。”她解决最后一块蛋饼,擦了擦嘴。
“那你干嘛买!”他实在不懂她在搞什么。
“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喝。”
他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你到底在说什么?”他吃口汉堡。“还有如果这不是目的地,我们停在这里干嘛?”
“因为我开累了想休息……”
“我不是告诉你要换手的时候叫我。”
她瞄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他一把火上来。“你是想逼走我还是想吵架?”
她没讲话,臭着一张脸。
他压下火气,继续吃汉堡。“我去买饮料。”
她依旧不吭声,他开门下车,到早餐店买了一杯红茶,顺便又点了两份蛋饼回来,原本是想在店里吃的,但姜淮蜜现在无法理喻,万一他吃东西时,她忽然发神经把车开走,他不就成了傻子。
自己一个人回台北是小事,失去抓住魏子杰的机会才让人不爽。
第1章(2)
一回到车上,她就露出不赞同的目光。“你知道汉堡里有夹蛋吗?一个早上吃三颗蛋你想死?胆固醇有多高……”
“你们女人怎么老爱管这种事。”他打断她的话。
“因为中风以后是女人在照顾。”她冷声道。
“放心,不会找你做看护。”他喝口红茶,继续大快朵颐。
她开车上路,懒得跟他讲话,他想死就去死,不关她的事。
吃完早餐后,他的菸瘾犯了。
“停个车,我抽根菸。”在车上抽铁定被她轰出去。
她瞄他一眼,故意道:“一次抽三根我才停车。”
他怔住,随即笑了一声。“你真的很爱跟我作对。”话说完,他的手机响起,瞄了眼来电显示,是小马打的。
他按下通话键。“干嘛?”
“你在哪,你真的跟小蜜在一起?”
“我在哪你别管,干嘛不打她手机问。”
“我打了,她没开机……喂,阿龙,是我……”忽然一个男声插了进来。“大哥你不要抢我的电话……”马星童推了下马星元。
“让我讲一下。”马星元对着话筒喊。“阿龙,你们是不是私奔?”
“你头壳坏去。”马星龙以台语骂了一句,他纸条上明明写着跟姜淮蜜去看个老同学,很快回来,他竟然可以扯到私奔,根本是来闹的。
旁边的姜淮蜜瞄他一眼,因为另一边喊得很大声,所以她也听见他们说的话。
“大哥,你走开啦!”马星童生气地推开他。“阿龙,我问你,你们去看什么老朋友?小蜜为什么找你去,要也是找我去……”
“你自己问她。”马星龙打断她的话,把手机递给姜淮蜜。
“我在开车。”她完全不想伸手接。
他把手机放到她耳边,摆明了她别想置身事外,她瞪他一眼,开口道:
“喂……嗯,对,我跟马星龙在一起。”
“你去看什么老同学,干嘛不找我?”马星童问。
“下次找你行不行,我只是想静一静,让我喘口气,小马,我知道你关心我,但很多事我得自己去做,没有人帮得上忙。”
原想问她为什么找阿龙不找她,但听见这番话,马星童把问题吞了回去。
“我只是担心你。”马星童烦躁地抓了下头。
“怕我做傻事,你哥在这儿,担心什么?”
马星童微笑。“你一直看阿龙不顺眼,这次竟然跟他一起出门,实在很怪。”
“没什么,他正好没睡,我就拉他一起来了,回去再跟你说去看了谁,我现在得专心开车,你跟马星龙说吧!”
“嗅。”虽然很想再问,但听她说话的语气是不想再谈了。“喂,龙哥……”
“干嘛,我不是阿龙吗?”马星龙摸了下口袋里的香菸,小马只有在有事求他的时候才会叫他龙哥。
马星童假装没听见他嘲讽的语气。“你要照顾小蜜,别让她做傻事,我觉得她这阵子怪怪的,尤其这几天魂不守舍,不知道在想什么。”
“知道,罗哩叭唆的,挂电话了……”
“等等,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两天就回去了。”
“嗅,那……”
“叫大哥帮我打电话请假,我懒得打回局里。”
“好。”马星童还有话要说,谁晓得电话就断了。“喂,喂……”她生气地阖上手机。
“怎样?”坐在一旁的马星元问道。
“他要你帮他请两天假。”马星童一脸深思。“你觉不觉得这件事很怪。”
“哪里怪?”
“小蜜干嘛找阿龙,他们明明每次讲话都要吵架。”虽然小蜜说是因为阿龙正好没睡,不过她才不相信。“我觉得他们可能偷偷去办案。”
“想太多,吃早饭啦。”
“我是说真的,我觉得小蜜可能去找魏子杰。”
原本从沙发上站起来的马星元,又坐了下来,餐桌边正在吃早餐的几个堂兄弟也围了过来。
“怎么说?”
马星童瞄他们一眼。“你们干嘛……”
“还干嘛,魏子杰是通缉犯,如果知道他在哪儿,当然要去抓他。”马星师说道。
魏子杰以前也是警察,而且还是个好警察,可惜后来他弟弟吸毒过量致死,他为了查明真相去当卧底,最后自己也沉沦了,三年前在一次围剿行动中,魏子杰开枪打死一名警察,伤了数名警员,之后就列入通缉犯,这两三年他有好几次拒捕纪录,最近一次是在废车厂装置炸弹,炸死了黑道川门几个成员。
当时马星童与特警队队长的弟弟杨汉文也在现场,如果不是杨汉文机警,扑倒了小马,小马铁定负伤,这对一向把小马当宝贝一样疼爱的马家兄弟他无疑是个罪大恶极、绝对要逮捕归案的恶人。
距离爆炸案已三月有余,魏子杰却一直下落不明,唯一可堪安慰的是杨汉文在魏子杰引爆炸弹前开了一枪,据说对方是中弹了,但伤到哪不知,当初查了台北各大医院都没有魏子杰的踪影,他就这样消失了;有人说他可能死了,不过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没见到尸体前,他们马家人一律当他还活着。
“如果姜淮蜜合作一点,说不定早抓到魏子杰了。”另一名马家兄弟说道。
“女人有时候就是太感情用事,容易是非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