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教室就设在我们家,你不但可以常回来,又不会被唐以牧发现端倪。”安妈也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两老你一言我一语,站在一旁的安净却觉得茫然。
遥望着骨灰坛。她的人生要因此而改变吗?一场代打的婚姻,最后让安齐把她的人生全部都拿走了。
她终其一生,都要以另一个人的样子活下来吗?
“好了,暂时这样,我们再从长计议。”安妈拉过了她。“唐以牧在外面等一会儿了,你赶快出去。”
以牧……安净全身又开始颤抖。她不敢面对他,因为他的妻子已经不存在了!
半推拒之下,她还是被带出灵骨塔外。
唐以牧历经半个月,总算再见到爱妻,焦急的立刻冲上前。
“妈。”他还是顾及礼貌,先跟安妈打个招呼,旋即抚上老婆的脸庞。“你怎么哭成这样?有没有吃饭?为什么这么瘦?”
他拿出帕子,为她擦掉不停涌出的泪水,以掌心抚着她的发,眼底盈满忧心的望着她。
他愈担心,她就愈自责;他表现出愈心疼的关怀,她就只是更想逃避。
他眼底望的是安齐,这一辈子都只有安齐了。
原本奢望可以永远跟他在一起,现在这个愿望成真了,但是她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心底只有浓浓的悲伤。
因为她并不希望姊姊死,她并不希望以另一个人的身分活下去,更不希望终其一生,被深爱的男人唤作另一个名字!
泪珠串串滚落,只是望着他就足以让安净心碎,唐以牧难受的将她揉进怀里,只以为她是承受不住妹妹去世的打击,他能做的只有陪在她身边。
“爸、妈,我先带安齐回去了。”他不想让她在外头吹风受寒,决意先行一步离开。“我请司机开车送你们回去。”
“啊,不必、不必,我们自己走就行了!”小康家庭惯了,安爸没有那种变成富豪的习性。
“不行,还是让小张开车吧。”唐以牧担心的是这家人伤心过度,万一分神就不好了。所以转身一吩咐,司机立即领命。
安净啜泣的回首望向父母,安妈紧锁眉头,神色凝重的回看着她,只叫她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好了,我们回去。”唐以牧极其温柔的说着,紧搂着她,怕她一摔就会碎去似的,携着她走下阶梯,往白色座车前去。
没有说话,安净哭泣不已,任由他将她安置在前座、为她系上安全带,还递了一盒面纸给她。
回家的路上,他也没有多说什么,仅是握着她的手,给她一股支撑的力量。
殊不知,那已经变成她痛苦的来源。
“太太、太太回来了!”
人都还没靠近门口,安净就听见一屋子的喧闹,佣人们全挤到门外来,大门敞开,每个人都忧心忡忡。
阿珍嫂见着憔悴的她更是大惊失色,喃喃念着怎么瘦成这样,围裙一撩就回身往厨房忙去。
其他人又接包包、又递拖鞋的,让安净觉得好温暖。身后的男人正为她取下颈子上的围巾。
“阿珍嫂煮了些鸡汤,你不饿也先喝一点。你看起来像几天没吃饭了!”
她红着眼眶,本想直接回房间休息,但是看见厨房里忙进忙出的身影,阿珍嫂端着一大锅鸡汤走出来,她就说不出口。
阿珍嫂为她盛满一碗鸡汤,她只能虚弱的说谢谢,拿起汤匙舀汤入口,多是食不知味。
她正以安齐的身分待在唐家、待在以牧身边,接受这些根本不属于她的厚待。不管是佣人的服侍,甚至是这碗鸡汤,都是为了安齐而存在的。
“你别再自责了。”冷不防的,坐在她身边的唐以牧开了口。
安净不免倒抽一口气,瞪大双眼瞅着他。他说什么?为什么他会知道她正在自责?
“我知道你很后悔派妹妹去代替你谈生意,但这是命。”唐以牧心疼的抚着她的头。“她酒驾不是你的错,你不能把事情都往身上揽。”
啊……原来他指的是这件事。
他以为她的内疚,是因为请妹妹去德国,然后妹妹又客死异乡。这跟事实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呢。
“虽然我很惊讶,你竟然会请双胞胎妹妹代替你去谈生意。”唐以牧提到这点时,难掩怀疑。“长得相似是一回事,你不是非常重视这个案子?婚前你说你经营了三年……”
安净一怔,默默的点头。
是啊,重视到扔下自己的婚礼,以牧某方面真的很了解姊姊。
“我……”她抬起头,欲言又止。该说出实情吗?就选现在告诉以牧,坐在他面前的是安净!
“或许她跟你一样聪明吧?”唐以牧迳自接了口,不愿再看着她凄楚的双眸。“这也代表你真的很相信她,才会愿意委托她做这件事。”
安净深吸了一口气,浑身不住的颤抖,泪水再度滴入鸡汤中。
她跟姊姊才不一样,她们除了外表一样之外,头脑截然不同,姊姊才是精明的那个,所以她才会亲自飞往德国,把婚姻丢给她。
但是,以牧说对了一件事,姊姊是否百分之百的信任她?
信任她可以胜任伪装这个角色、信任她可以假扮成功、信任她能够应付跟以牧之间的一切,直到她回来为止。
可是错了!安齐看走了眼,因为她的胞妹不但爱上她的老公,还暗自祈祷她干脆永远不要回来,这样她才能永远占据唐以牧。
“我要回房间了。”安净推开椅子,一个人起身就往楼上奔去。
佣人担忧的想追上,却被唐以牧制止。
他知道她身陷于悲伤当中,一时难以自拔,更别说是双胞胎妹妹,听说双胞胎总是相当亲密……虽然安齐几乎没有提过。
偶尔一两次,他曾听过她随口提起妹妹的事,记得她说过那是一个跟她相反的妹妹。
相反?他记得他不懂她的意思,后来安齐只用了“优柔寡断、笨拙迷糊”八个字来形容,然后就带开了这个话题。
若诚如她形容的特点,那她怎么敢把这么大的签约案交给这样的妹妹去洽谈?这点令他匪夷所思,更别说整场丧礼保密到家,连身为丈夫的他竟然都不在丧家之列?
他甚至连灵骨塔位都进不去
当一个疑点产生时,就像挖蕃薯一样,挖出一个,后头就有成串在等着,一个连接下一个,连绵不绝。
心头有很不安的想法,唐以牧虽然觉得有些荒唐,但唯有证实所有的疑虑,他才得以安心。
第8章(2)
咖啡厅里,精明的双眼转呀转的,岑璨雪带着责备又带着生气的眼神,瞪着面前在室内依然挂着大墨镜的女人瞧。
她手里搅着咖啡,锵啷锵锵,汤匙搅得杯子随时都会爆裂似的可怕。
“我说你啊……”岑璨雪蹙起眉心,连骂都不知道该从哪里骂起。
安净宛如行尸走肉,悠悠的看向外头。
安齐告别式后距今不到一星期,她几乎无法正常生活,也无法正视以牧的脸,只把自己关在房里,足不出户。
她好希望醒来时,发现安齐站在她床边,不客气的再骂她一百句懒散,然后要她滚回家去,因为正牌的唐太太回来了。
真的,如果是这样也没关系,她可以默默的爱着以牧,只要安齐能回来。
“现在呢?你骑虎难下了吧?”岑璨雪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现在该叫你安净?还是安齐?”
安净转回来望着她。这个问题连她自己都答不出来!
“你爱唐以牧吧?”她托着腮,无力的问着废话。
点了点头,像傀儡似的。
“我就知道代嫁是条不归路,当初我就看出来你被电到了。”岑璨雪指尖在桌上点呀点的。“我听说唐以牧也被你电得七荤八素,还准备要去度蜜月。”
她小嘴微启,略显讶异。虽说那是场不会成行的蜜月,但璨雪为什么会知道?
“这是最惨的状况,你们两情相悦。”她头都快炸掉了。“安净,你懂吗?你们彼此相爱,可是唐以牧不知道实情。”
“他爱我……他应该爱我。”她颤抖着出声。“可是……我是安净,我不是安齐。”
“我听以云说,他觉得他二哥是在婚后才陷入恋爱,所以唐以牧是爱上假扮安齐的安净,不是原来那个安齐。”岑璨雪赶紧握住她的手。“这是危机也是转机,就看你要不要赌赌看了。”
“赌?”安净怔然的抬首。
“因为唐以牧爱的是你,跟他实话实说后,不会改变你们之间的任何事情。”岑璨雪坚定的下着判断。
安净却不以为然。“那如果他爱的是安齐呢?”
“可能吗?”挑高了眉,她不觉得。
她甚至认为当初在餐厅里不只是安净被电到,唐以牧连结帐都过来抢了,望着安净的眼神如此热切,他应该也对安净一见钟情。
是她阻止了安净的桃花运,因为她讨厌唐家的男人,尤其是唐以云,她跟他简直有不共戴天之仇!
结果一念之间,她改变了安家姊妹的命运,可因为安齐的事业心,再扭转了一次。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唐以牧跟安净再次凑成一对,但实际上可复杂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