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之前栖身的小木屋外,乐灵管不了门环上厚厚的灰尘,一把推开它,进门后马上用力的关上,空气里扬起许多灰尘,就像她的心一样。
门,是关上了,但是她的心呢?
乐灵倚在门上,无力的顺着门板滑了下来,她愤怒的用自己的后脑勺去撞着门板,想借着疼痛让自己清醒一些,脑海里却还是一片混沌。
她难过极了。
她不能理解,为何向槐总是护着程满儿?真是为公事?还是他压根儿就是真心喜欢程满儿的……
再怎么说,她是一个大家闺秀,而自己呢,不但什么都不是,还是个贼……
一这么想,她的泪终于溃提,落得又急又猛,她捂住脸,泪水还是不停的从指缝中流下。
从向槐的身边离开,乐灵的心态是茫然而决绝的,知道自己非走不可,却又不知该往哪去,只能回到这个孤单冷清的破木屋。
非走不可的理由,不是为了逃,而是为了不再心痛。
要她继续看着他与另一个女人相依相偎,甚至以夫妻相称……她捂住红唇,手心下的唇剧烈颤抖。
想她乐灵这辈子,几乎都是一个人,从来没为谁流过一滴泪,唯独为了他。
可现在,她后悔了,想要把他从心里拔除,却是不能如愿,只能用眼泪宣泄对他的埋怨和愤怒,甚至……还有说不出的担心。
以她对他的了解,她不认为他会想要谋反,但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一向聪明的向槐,会不会因为对程满儿的私心而影响判断力?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生命一定会有危险,谋反是件多可怕的大事,他不会傻的分不清是非吧?
再思及那收在包袱里,被她一同带出来的玉玺,她当时甚至气到来不及将玉玺交给他。
她知道,如果真要办程家一伙人,只要有这玉玺,那程家必无法逃脱这诛九族的大罪,但是,她又要如何交代这玉玺是怎么来的?
难不成要向他坦白,她就是他要捉的“诡影”,拿走这玉玺,他不但能破了谋反大罪,还能一并捉拿她到案,一箭双雕,可以在皇上面前威风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泪水和着心酸流出。
就算他已经伤透了她的心,她还是想帮他,就算可能泄漏自己的身份,她也不会有迟疑。
反之,如果他拿了这玉玺,是要回去参与叛变一事,那她也认了。说她不辨是非也好,说她不明事理也罢,她只知道,就算让他与程满儿双宿双飞,逆天逆君,她都会帮他这最后一次。之后,她就会消失在他的生命里,再也不见他。
她不当输家,尤其当不起一个有风度的输家。
只是,她真的输了吗?她忧郁的垂下美丽的眉眼,看着落在地上那一滴一滴的泪……
第一次,她承认自己输败了。
败给自己的心,败给自己的情,败给自己那再也无法控制的理智。她是不是太冲动了?
不只是冲动的爱上他,还冲动的离开了他,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甚至连让他找到自己的机会也没有。
但是已经走得毫不犹豫的她,怎么拉得下脸再回到他的身边,去问明事情的缘由。
心乱,如麻。
一旦爱上了,就再也无法理解。
乐灵啊乐灵,你真是替自己挑了一条无解的路啊……
第8章(1)
天,灰蒙蒙的。
向槐坐在屋里,隔着打开的窗看出去,心想,大雨就要倾盆而下。
已经几日了?她始终没有回来。
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隐隐的闷着、痛着。
他照常生活,照常查案,知道不能因为她而失去目标与重心。
她是个大姑娘,应该要懂事,如果她知错,自然就会回来。
错。
她真的错得太离谱。
她在自己身边的这一段日子里,他没有瞒过她什么,但是她却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就这么负气离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付出的真心,她不明白,竟莫名吃起飞醋……实在是幼稚得紧。
既然,她是个这么不懂事的姑娘,他实在不须多费心思挂念,但……怎么就是做不到。
起初,本想让她冷静一下,但几日过去了,她还是没个影,现下,连一贯冷静的他都要沉不住气了。
会不会是碰到仇人了?还是遇见什么危险?
担心她的念头,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压抑着,却在这灰蒙蒙的日子里,沉郁的蹦了出来,而且来势汹汹。
他思绪一顿,牙根一咬,原本铁青的脸色转为苍白。
不能再等了。
他不能等她回来,他得主动去找她才成。
只是,人海茫茫,他该从哪里找起……不能乱,他知道自己的心不能乱。
接连几个深呼吸,他闭上眼,仔细的回想,试着从彼此的相处中,找出任何她可能去处的蛛丝马迹。
这么一回想,他对自己又是连番责难。
始终,都是她陪着他查案,他根本没费多少心思在她的身上。
就在他自责道快要死掉的时候,他回想到他们最初在古寺里相遇时,她所提到的小村落——响石村。
如果没记错,她那时说替婆婆买了药,然后要返回“响石村”……
没错!就是响石村!
向槐高大的身躯猛地站起,脚尖一点,飞身冲了出去。
响石村,堪称人间仙境,村民不多,约莫二十来户,地处高远,人烟稀少。因为位在两瀑布交界处,村里时常环绕在水瀑落在石上的清脆响声里,故名。
一路上,向槐专心赶路,顾不得欣赏四周美景,问明方向之后,火速赶去,在见到银花飞瀑之时,他知道,响石村到了。
他随意拦下一名白发幡幡的老者,急切的他忘了礼数,握住老者的肩膀,劈头就问:“老伯,这里有姓乐的人家吗?”
“唉呀,你别吓坏我这老头了,先放手、放手啊。”老者瞪他一眼,心想这小子是赶着投胎啊。
“对不住,我寻人心急啊。”向槐知道自己失礼,躬身道歉,“我知道这里的村民不多,我想找一个年约十五的清秀大姑娘。”
“我在这住上大半辈子了,年轻人都往外头谋生去了,哪有什么小姑娘还留在村里。”老者看了他一眼,翻了翻白眼。
“那总有姓乐的人家吧?”向槐不死心,紧捉住这唯一的线索,要是断了……
“没有。”老者的话,断了他唯一的希望,他的心一凉。
“一定有的,一定有的。”向槐急了。“我认识的那个姑娘,常常会送药给个婆婆,就在响石村,她一定就在……”
“喔,是那个姑娘。”老者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是有个姑娘,常常会送药来给转角那栋屋里的旺嫂。”
“转角?好,太好了,谢谢老伯。”向槐高兴得紧握住老者的手,道了声谢,还来不及让人回应,脚尖一点,消失在老伯的面前。
心急如焚的他,很快的找到那间位在转角的破旧木屋里,只有张破木桌,连一张像样的椅子都没有。
而他要找的人,也没有。
木屋里干干净净,像是有人在收拾,只是屋里别无他物,简单得像是个空屋。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灵儿?”他朝着空荡荡的屋子里喊,仍是无人回应。
没想到唯一的线索就这样断了,接下来,他该往哪里去找她?
他顿时感到茫然失措,站在空屋里,他的双手冰冷,身躯僵直,像是落入冰窖一般。
“是谁在外头啊?”突地,内室里传来声响。
一个灵光闪过,莫非是乐灵口中的婆婆?
向槐急着往内冲,差点没将正要走出来的婆婆给撞倒。
“哎呀,你这年轻人哪来的?要不是婆婆我这阵子身子骨硬朗,只怕被你给吓死啦。”婆婆捂着胸口,不明白家徒四壁的家里,怎么会冒出个陌生人。
“对不住、对不住,我是来向您请教,不知您认不认识乐灵?一个年约十五的姑娘?”向槐单刀直入,再也没有耐心耽搁。
“灵儿?你找灵儿做什么?”婆婆脸上没有讶色,心想是认识的人,也没多加提防,带着他走到屋外的角落,弯身拿起柴薪和药罐,打算遵照乐灵的交代,替自己熬些药。
“她呀,这阵子都没来,不过,她给的这些药材快吃完了,没准儿这两天她就上来了。”婆婆拿起前阵子她送来的药材,一边往药罐里看。
向槐黑眸微眯,讶异的发现在破旧的木屋外,竟会有这上等的千年灵芝?而且还是灵儿替婆婆送来的?
一阵惊光打进脑海里,他这才想到,这些时日来,他的心绪因为乐灵的离开而烦乱不已,甚至都忘了要调查那小珠耳坠的事。
不为别的,只因那小珠耳坠……乐灵也有一对。
而那日在街巷上遇到她时,扎着大发辫的她,右耳上的小珠耳坠也不见了,起初他不以为意,以为她外出时不小心弄丢了,但却在程贵的密室里,找到了一个如此相似的耳坠。
但他不想妄加揣测其中的关连,他只想马上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