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两人的你一言我一语,听在程贵的耳里,倒成了郎无意、妹有情,猜测大概是女方主动接近,但男方并不领情,于是他心里的把握又加了几成,笑容更加愉悦,甚至一点儿也不避嫌的主动介绍起来。
“大人,不是小民自夸,小女满儿知书达礼,再加上从小教以三从四德,以安为天……”程贵不停的说着。
“程老爷何不直接问向大哥,是不是打算娶您的女儿?这不是更干脆?”乐灵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啊,这……”程贵干笑两声,尴尬的看了向槐一眼。
“她年纪轻,说话唐突,得罪程老爷了。”向槐莞尔一笑,替她缓了颊。
“好说好说……”程贵只能笑脸以答。“来,满儿,咱们敬向大人一杯。”
好酒好菜一盘盘送上,气氛生热络,乐灵坐在一旁,觉得自己被冷落了。
她心里仿佛被重重的压上一块石头,听着耳边不间断的谈笑声,她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第5章(1)
程贵十分热情,一顿晚宴结束之后,夜已深,乐灵赌气的一头钻进软轿里,连声礼貌的告别都不肯。
程贵只当她是受到威胁,自是视他们为眼中钉,也不以为意,横竖他要巴结的就只是向槐这个钦差大人罢了。
在一番“十八相送”之后,向槐终于跨上黑马,启程往客栈的方向而去。
一路行人稀少,清风拂来,让人满心舒畅……只除了那个进了软轿,就一句不发的小丫头,教人有些担心就是。
“灵儿?”他轻声开口,等着软轿里的她说话。
空气静默,马蹄声嚏嚏,软轿里一声不吭,像是睡着了。
“灵儿?”他又喊了声,不相信气得一张小脸像面团的她,会马上沉沉睡去。
无奈,回应他的仍是静默,一阵更长的静默。
这下,向槐知道她果然是恼了,回想刚才在酒宴上,他为了让程贵降低戒心,充分扮演着被女色所迷的模样,虽然一双眼没离开过程满儿,但他的眼角,可半点没忽略坐在另一边的乐灵。
想起他们初识时,大雨滂沱的那一夜,她善谈爱笑,那不同于一般女子的言行举止,教他印象深刻。
之后她受了伤,在他的怀里咬牙不喊痛;在他替她换药时,全身红透,像只烤熟的虾子,娇羞全写在脸上,又是另一种风情。
而今日,她气了,恼了,是为了什么?
薄唇勾起笑意,想起之前曾提过向她父母提亲之事,她当作没听到,像是打算不理会他,等伤好了就要离开。那时他还以为她心里另有打算,甚至是心有所属,并不愿嫁给他。
但今日,她的表现却让他的心隐隐泛起笑意,要不是想着要把戏演完,他可能在酒宴上就笑出声来了。
想来是姑娘家的矜持,才让她那日对于他提亲之事听若未闻,这个推论让他心情大好,决意不让情况再继续僵持下去。
“停轿!”他拦住软轿,轿夫不明所以的停下,轿里的人仍是不为所动,连头儿都不肯探出来。
“灵儿,出来吧,轿夫们要回去了。”向槐轻声催促,向几位轿夫示意,要他们准备打道回府。
轿里仍是一阵沉默,似是正在考虑什么。
就连向槐都要以为,她是否真的入睡时,一只绣鞋踏出轿外。她看也不看他一眼,跨出轿外,直直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真生气了!
向槐看着她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先是示意轿夫离开之后,自己才骑马追上去。
“灵儿……”他在马上,倾身叫着她。
乐灵轻哼一声,仍是理都没理他,一双绣鞋用力的往下踩,像是要把小径踩出一个个窟窿来。
向槐又喊了几次,但这时候乐灵仍倔强着往前迈,像是打算就这么走回客栈。
“别生气了。”他弯身,伸手勾起她一缕黑发,有一点求饶的意味。
乐灵气恼的把长发拉回来,总算停下步伐,她撇开嘴,躲开他的抚触,双手插腰瞪着他。
“少拿你对程满儿那一套来对我。”她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
这阵子以来,她以为他是正人君子,说话坦然,动作大气,但刚才在酒宴上,他简直变了个人,教她想到就气恼。
“哼!”她气得把头一扭,心里忍不住将自己跟那程满儿比较一番。
是,她是没程满儿的优雅大方,也没程满儿的雍容华贵,莫怪乎他才说要想她父母提亲,转个身看到程满儿就头晕。
瞧她气到连话都不想说,向槐无奈的摇头,瞧着她的背影直往前走,他索性策马向前,朝她的方向奔去。
乐灵听到身后马蹄急踩,她微愕的回头——这男人该不会想杀人灭口,不让她把他适才那般糗样说出去吧?
乐灵才刚回身,还没看清楚他,腰间突地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从地上抱起。
她突地被转了个圈,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待她稳住身子时,她已经在他的怀抱里,与他共乘一骑了。
“我有脚可以自己走路!”乐灵赌气的瞪着他,挣扎着要从他的怀里离开。
“灵儿……”向槐温柔的轻呼,但是一只手臂可是紧紧的揽住她的腰,霸道得很。“你会摔断颈子的。”
“不管,你放手!”乐灵拍打着他的胸口,不管自己的肩伤才愈合,还多捶了他几下,好消消满溢胸口的怒气。
“灵儿,别气了,那不过是演戏……”向槐从不向人解释他的作为,她是第一个。
“哈。”乐灵讽刺的挑眉,压根不信他是演出来的。
“那种场面,我若不配合,程贵又怎么会放下戒心呢?”向槐将她揽得更紧,为的是不让她跌落,却也意外的发现,他很喜欢她在他怀里的感觉。
乐灵怒瞪着他,满腹的愤怒没有因他的解释而消减,反倒更加汹涌。
“是。你真是用心良苦了,一握住姑娘的手,就不晓得要松手,皇上可真要好好谢谢你这般竭尽全力。”乐灵的语气有着说不出的酸涩,像喝了一大缸的醋。
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在乎,但是在程府的那一幕,教她怎么都无法释怀。
“当真吃醋了?”向槐一双黑眸闪着光,很感兴趣的逼近她的脸,在她的耳边轻笑。
起初,会留下她,是觉得两人投缘,再加上他为人正直,不想占人便宜,于是有了娶妻的想法,并没有太多其他的因素。
只是这阵子相处下来,他发现看似温柔的她,却有烈火般的性子,一双清亮的眼,在气怒时仿佛会喷出火来,教他有些着迷。也让他兴起从未有过的想法,就是逗弄气恼的她。
“谁吃你的醋?”乐灵察觉自己挣不开他的拥抱,也不再浪费力气,只是扭过头,看都不看他一眼。
醋?她有什么醋好吃的?
虽然他说过要娶她,谁知道是不是随口说说?他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是认真的?
心里愈是这么想,一张小脸就是愈是气得揪成一团,虽然明知自己只是潜在他的身边,待事情结束之后就会离开,但是他的“三心二意”,还是让她很不满。
“你的小脸,看起来像面团。”向槐偏着头,刻意取笑她。
“哼。”乐灵已经一肚子火,懒得理他。
他不擅哄人,只是轻笑,就这么带着她,一路往客栈里走去。
他想,那是姑娘家在耍脾气,喝飞醋,只要事情过了自然就会好了。
马蹄哇哇,规律的往前去,他的手臂里揽着她,觉得很安心。直到他瞧见客栈门前,那个拿着药包的年轻小伙子时,黑眸才倏地眯了起来。
“向大人……”小伙子懂得礼数,还知道要先向他打声招呼。“爹去给人看病了,我特地送药来。”
向槐微点头,视线从小伙子身上移开,望向他身前还鼓着一张小脸的乐灵。
“乐姑娘,这次爹从京城带了许多上等的药材,我全给你放进去了。”小伙子堆上一脸笑,一双眼毫不遮掩的表达出他的爱慕。
这小伙子年纪与乐灵相仿,一次跟着大夫来过之后,就时常是由他送药来。
起初,他不以为意,后来才发现,小伙子的一双眼常常盯着乐灵看,像是舍不得移开,料是情窦初开,对乐灵惊为天人。
只是,那隐隐的爱恋在见到向槐没什么太大反应之后,愈来愈变本加厉。
向槐的眼眯得更紧,倒是有印象这些天来,都是这小伙子来送药,一天来个一次,像是不嫌累似的。
向槐心想,这小伙子有些不要命了。
乐灵还在气头上,也没心思理会眼前殷勤的他,一个翻身下马,还不忘回身瞪了向槐一眼。
“药,我不吃了,你拿回去吧。”乐灵越过小伙子,仍是往前走,但小伙子听到可急了。
“乐姑娘,你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那肩伤可不是小伤口,得好好调养才行,要不日后风湿酸痛可免不了……”小伙子不是大夫,但说起话来可头头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