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好,就可以不顾她的意愿、她的感受吗?
她直硬地又问:「子夫,我是你的妻子吧……」
裕子夫不回话。「是你的妻子吧?!」她大声了。
「对,是妻子。」裕子夫说得毫无感情。妻子对他而言,好像就只是个单纯的名词而已。
「既是夫妻,为什么不能同甘苦?我为什么要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说着说薯,汝音哽咽了。「为什么我不能担心,不能留下来和你一起受苦?或是为你解决问题?我不懂,我不懂你在想什么……」
裕子夫静了会儿,才说:「妳想知道吗?」
汝音坚决地看他。「你说。」
「好,我说。」他的声音平板冰冷。「在我眼里,妻子最重要的事,就是生孕后代。」
汝音愣怔住。
「所以保护孩子是妳最重要的事,比妳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汝音的腿发麻,好像快站不住了。
「你这是什么话?」她瞪大着眼问他,然后无法克制地激动大叫:「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裕子夫不再说了,那淡漠的神情好像在不屑她这自作多情的激烈。
被他的表情这样调侃,汝音好像看到幻觉。她看到了裕子夫曾经敞开心扉,对她笑得好真诚,曾经看到他的眼布满感动的水气,很深情痴恋地望着她。她有多喜欢他那样美丽的眼眸这般望着她……
可为什么现在,她觉得那些打动她的心的表情,竟然就像是面具一样,一样的虚假、冰冷……
她无力了,方才的激动费尽她所有的力气。
「你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吗?」她坐在榻上,垂着头喃喃自语。「那……这段日子,我们……算什么呢?」
裕子夫安静着。
汝音抬起头来。「你说啊。你说啊,我在听啊。」
他还是不说话。
「你说你的真心话啊!」汝音想吼,可哽咽破碎了她的声音,她只能低呜地叫着:「你是这个家的主人,什么事都是你能掌握的,你要赶一个人都那么容易了,要伤一个人还要这么胆怯吗——」
裕子夫漠然地看着她。「对,如妳所想的,如妳所想听的……」
汝音想镇定,可四肢都在发抖。
她现在才知道他们夫妻俩的感情,仍像琉璃、瓷品一样,那么的脆弱,一碰就碎了,根本经不起动荡。
这样的感情,怎能患难与共?又怎么能白头偕老呢?
她想要放弃了……
「是为了孩子。」裕子夫说了出来。
汝音笑了一声,眼泪掉下来。她放弃了。
她笑着说:「好啊,子夫。我就去稳城,我会在那里把孩子生下来,如果到时你还平平安安的,你把孩子接走吧,然后……然后你可以……可以……」
她痛苦地吸了口气,硬逼自己要平静地说完。「你可以把我休了,去找另一个识大体的姑娘,作你的清穆侯夫人。」
裕子夫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汝音觉得他好厉害,为什么世上会有人的表情能如此坚硬的,连一丝感情都渗透不了?
她自嘲地又笑了几声。「也对,你从没说过你爱我。」
那双青色的眸子仍是平静无波。
「你只说你心里有我的位置。」她擦着眼泪。「我现在明白了。」
她苦笑着。「那个位置之所以会有我,完全是因为孩子。」
「没错。」裕子夫终于开口,应了一声。
「我知道了。」汝音站起来,开始收拾这间卧房的东西。
裕子夫止住她的动作。「妳别动,一会儿我叫人收——」
忽然像是洪水瞬间爆发溃堤一样,汝音尖叫了一声,甩开裕子夫的手,打了他一巴掌。
裕子夫震住。
「不要碰我!」她吶喊。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崩溃的汝音。
「我走,我会走!」她摇着头哭喊:「我再也不喜欢这座城市了,因为这座城市有你,你弄脏了这座城市,弄脏了我的回忆,我不会再回来了!」
汝音摀着脸,夺门而出。
外头的老方与婢女们想劝拉她都没办法,只能任她将自己锁在绣房内,乒乒乓乓地胡乱收拾着东西。
老方不知所措地看着裕子夫。
裕子夫也面露疲惫地看着这从小看他长大的总管。
他无力地说:「看好她,老方。」
「爷……」
「照我们说好的。」
老方难过地应着。「是。」
「把门关上。」裕子夫掏出烟管,坐在汝音的榻上挥挥手。「让我静静。」
老方叹了口气,依言照作。
第6章(2)
卧房里回复安静,方才的争吵声,让人有一种虚幻的感觉。
裕子夫看着灯烛筛下的自己的影子。
他又拿起烟管端详着。
色泽温润的翠玉烟嘴,还有鲜艳讨喜的吉祥结。他专注地看着,像在看它们最后一次的认真地看着。
看得眼睛都痛了起来,痛得止不住眼泪。
最后他将那烟嘴,从烟管上拆下。
然后紧紧地握在掌心里。
给你!是我的心意。快接下。
他将手抵着额,像沉思一样地垂俯着头。
他多想和她说实话。
其实从头到尾,孩子的意义从来没那么重要。没有重要到掩盖过她的价值。
可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原谅他。不会原谅他这个,即将在斗争中被人斗死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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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前往穷州稳城的马车已经候在门外,而汝音所有的家当也都已打包成箱,在往穷州官道的路上。
汝音从阁楼出来后,面无表情地直接往大门走去。
老方叫住她。「夫人,到大厅和爷说一声吧。」
汝音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看着老方。
老方一惊,他从没看过这般冰冷的表情出现在夫人脸上。
「何必呢?他知道我要走的。」
老方虽心有余悸,可他还是说:「说一声也好啊,夫人。」
说不定,这可能还是最后一面……他本想这么说,但最后还是噎住了。
汝音呵笑几声。「对,是该说一声。」
老方看了她一下,发现她的脸上根本没有任何笑意。
「好让他知道,他的孩子是什么时候被带走的。」说完,她拐了个弯,往大厅走去。
到了走廊外,她听到大厅上有人声。
「咦?爷有客人?」老方疑惑。「小的先进去通报一声……」
「不必。」汝音止住他,直接走上去推门而入。
大厅里的人都止住声音,回过头来看着门口处。
汝音环视厅内一周,看到她丈夫坐在主位上,两名副官分别站在角落,有四五位军官坐在客座上。
她还注意到,上回在朝殿廊道上撞到的,那名叫怀沙的军官也在里头。
他看到她,客气有礼地笑着点头,可她没有心情多理会他。
「跟你说一声,我要走了。」没有任何赘语,她直接说。
裕子夫抽着药烟,脸色僵冷地瞪她。
汝音看到他的烟嘴不是她送的那只。
她送的那只翠玉烟嘴,被冷落在她丈夫手边的花几上。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心早死了,可看到那份礼物的下场,她竟然还会感到痛苦?!
她不由自主的在心里暗骂着自己。
「妳没看到我有客人吗?」裕子夫的声音略带不悦。
汝音回神,像要对抗似的,她的脸色也极冷。「哼,真是对不住。」语气里没有任何抱歉的意思。
她当着客人的面。「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声,我暂时带走孩子了。就这样。」
客人们都觉得很尴尬。
静了一会儿,裕子夫起身向客人致歉。「抱歉,有些私事,先离席一会儿。」
见裕子夫朝自己走来,汝音心一紧,赶紧反身想离开。
她不知道,他们这样彼此伤来伤去,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侯爷。」忽然有人唤住裕子夫。
汝音和裕子夫都回头看了一下。
是怀沙。
他在花几上看到那只玉烟嘴,指着它笑说:「您忘了您随身的东西了。」
裕子夫看了看怀沙,又看了那只玉烟嘴。
汝音屏息注意着他的反应。
他会怎么做?把它……收起来吗?
她又暗骂自己一声,为什么到现在她还在冀望那种虚幻脆弱的东西?
最后,只听见裕子夫说:「那东西,不是我的。」
汝音的眼前,忽地一片漆黑。
她好像真的听到有东西从高处落下碎掉的声音。
是那玉烟嘴吗?还是她的心呢?原来,她还有心可以被这样伤啊?
她的表情僵愣在最痛苦的那一瞬。
迎面向她走来的裕子夫看到了,然后丝毫没感到不舍与愧疚地与她擦身而过,出门口与老方交代事情。
而汝音却走到那花几旁,把烟嘴拿走。
忽然她的腹部紧紧地抽痛着,一下又一下。
她倒吸口气,脚步不稳,她赶紧抱着腹,蹲下身子。
没想到这一蹲,漫天的晕眩更是袭击而来。
她想哭。哭自己的身体这么不争气,为什么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得好好的?证明她没有他,也可以活得健健康康。这样虚弱只会被那男人给瞧不起。
她突如其来的瘫下,引得众人相当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