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后,谈话还没结束。听他们谈到两国商场上的琐事,招娣便觉得有些无聊了。
她很想睡觉,可她连忙捏醒自己,在客人面前睡觉,成何体统?
她动动手脚,坐直身体,努力清醒着。
现在,她又多佩服宝康一点了。这么琐碎的话题,他也可以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还有啊,他那抹笑,少说挂了也 有一个多时辰了,都不累啊?
她呼了口气,想做些别的事情转移注意。
打开包袱,翻出了一条红棉绳,她想自个儿静静的玩着,应不致打扰人吧!
而那只不过是一条红棉绳,便让她玩得不亦乐乎。
她用那棉绳,灵巧地织出蛛网、花朵、皮球、车轮、屋子等等的复杂的图样,她很专心,每绕成一个图案,她就兴 奋得红了脸颊,然后再入下一个挑战里。
当她发现宝康在偷瞧她的时候,他不知道已经看她多久了。
她以为他是反对她这样胡玩的,所以打算将红棉绳收起来,没想到宝康却急急地摇着头。
在座的女人和他大哥见他这反应,都是一愣,急问:“怎么?宝康,你反对这种说话?”
“什么?”宝康转回头,赶紧呵笑:“不,你们说得很好,继续说。”
谈话继续,可招娣发现宝康根本没注意在听,不一会儿,他的视线又飘过来,想继续看她出神入化的打棉绳技巧。
招娣突然感到骄傲起来,快手编了一朵很多花瓣的百合给他瞧。
宝康见着,眼睛不禁发亮。
她又绕了更复杂的形状,爱现着。
宝康新奇地啧啧出声,眼里是一个短手短脚的小人。
之后她再编了许多高难度的花样,每一样都使宝康瞠目结舌,根本就忘了他现在是在同人应酬。
见宝康佩服的眼神,招娣挺起胸膛,翘高着脸,那模样好像在说:我很厉害吧?夸奖我、夸奖我啊……
宝康看着她的小脸又像小桃一样可口,满足的叹笑。
下一秒,他摇摇头,喃喃地道:“像个孩子一样……”那是一种宠溺的口气,连他自己也没察觉。
当他伸手要去拿茶盏时,才发现气氛不太对劲。
面前两个人都停止了谈话,眼巴巴地瞅着他。
而那个叫墨兰的女人,更用一种嫉妒、轻视的目光,瞪了招娣一眼。
可招娣傻傻的没注意,玩腻了棉绳,又掏出沙包要玩。
“宝康,方才我们建议,关于福径可以对外募集资金、多抛揽更有实力的动行来增加运量,这些,你可有听清楚吗 ?”尸胡对他弟弟这心不在焉的模样,当然生气,他这态度简直就不把他这做大哥的放在眼里。
可他又不得不涎着嘴脸,讨好弟弟。“要不要咱们再细说一遍?”
宝康挥挥手。“我听得很清楚。”他又拿了一根纸烟,要装上烟管。
“那当家的意思如何呢?”墨兰插了进来,笑问:“咱们顺大行旗下的运行基底厚,不但牛马好,全是来自那北疆 外的名种,拖负用的车辆、船只也只是用厚实在的桧木制成。有这般庞大的资金、精良的设备进驻贵号,又能与敝 国官府结好,岂不一举数得?我们这般诚意与当家合作,您能否定下心,好好考虑考虑?”
宝康带笑地看了看他大哥,又瞧了瞧这个顺大行的当家墨兰。
看着这坐在一块的男女,齐声唱着同一个调子,突然,什么都懂了。脑子转了一轮,他笑得更和善了。
“啊?墨当家,你适才不是说,今天就只是吃吃饭,聊聊天?既然是聊聊天的东西,你怎会要我花脑筋考虑呢?”
他吸了口烟,手指轻敲着头,装出苦恼的样子。“真不巧,我今天没带脑子出来,没法好好考虑事情呢!”他还好 心“解释”:“因为我大哥约的,只是个吃吃饭、聊聊天的局。”
墨兰没了笑,而尸胡则是尴尬至极。
“这是否表示,这事根本没商量的余地?”墨兰冷着脸,瞪着忙向她陪笑的尸胡,美目狠厉一眯。“福尔大爷,这 好像跟你信誓旦旦向我保证的,完全不一样?”
“这、这……这有误会的,只要再好好谈,我二弟一定会……”
“不用多说,我们走。”墨兰站了起来,高傲地斜视宝康。“当家,改日再到您府上一叙。做不成这笔生意,我们 还有其他可谈的吧?”
宝康笑笑。“当然,到时一定好好招待墨当家。只是,本城商贾众多,您也不必只执着于本号。”
“福径的确很可口。”墨兰说得直白。“不过,有才干的马更能让伯乐倾心。”
宝康看出这女人对自己贪婪的欲望,而这种欲望,他见惯了。
他便应得随意。“恭候您的光临,墨当家。”
“那好,届时便叨扰了。”哼了一声,转身迈步,两名虎豹般的家仆护着女主人离开。
招娣再单纯,也不会嗅不出这一触即发的火药味,她很识相的收起沙包,乖乖看着那伙人离开。
饭局散了,宝康离开坐席,抖了抖衣袍,走向招娣,很自然地朝她伸出手。
“好了,结束了,招娣,咱们走吧!”
可他随即发觉这手伸得有些暧昧,又赶紧缩了回去。
“好,”招娣跳下椅子,走向宝康时,突然惊恐地看着他身后大叫:“宝宝,小心!”
宝康回头,见他大哥像头疯牛一样冲过来,他本来可以闪开的,可招娣在他身后,他怕她受伤,心一横,便结结实 实地接住这冲撞,他一个踉跄,倒向那尖锐的桌角,痛得他龇牙咧嘴。
“你这低贱的庶子,就非得处处跟我作对吗?啊?啊?”尸胡跨在宝康身上,打了他几拳。“你以为福百发号真是 你的吗?休想!休想!”
“住手!不要打宝宝!”招娣扑了过来,去抓尸胡的手。尸胡扯住她的衣襟,把她扔到地上。招娣滚啊滚,撞到椅 子才停下,让她痛得哇哇叫。
“招娣!”宝康一惊,赶紧路易开尸胡,跑到招娣身前护着。
“你这庶子,根本没资格管号里的一切!”尸胡抓起来大骂。
“大哥,你今天既为福尔家长子,就要为咱们着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找来那顺大行是要做什么吗?”
宝康努力控制脾气,尽量冷静地说明:“顺大行是官商,好要替她的祖国夺我们的命脉!她有了福径,就等于有了 镜花国。你怎会以为她只是来投注资金的?你要夺回福百发号,可以我让你凭你的能力夺,可你万万不能引狼入室 !”
见宝康都将他的底细给掀了,一肚子坏水的尸胡失了理智,歇斯底里起来。
“你他妈的,果然是那贱女人生的坏胚,能言善道,把每个人都给摆弄得像傻子。
你以为老头真要你来继承家业?还不是你那窑子出身的娘,用身子蛊惑那老头,那老头傻了,才糊涂的把这个家传 给你!
这样的女人,让她善终都是便宜她了,你还想让她进祖祠?简直就是亵渎我们福尔家的祖先!”
第5章(2)
招娣气怒地皱眉,在心里教训着,这家伙怎么这么幼稚?说理说不过人家,就骂到人家的爹娘身上,比三岁小娃还 不如。
“你说什么?”忽然,宝康的声音冷了下来。“你再说一次。”
尸胡不顾颜面骂道:“就说你娘下贱,像条狗,给每个男人——”可那“睡”字还没吐出,就被宝康一拳连同门牙 一块打掉。
宝康发了疯似的,把他大哥打趴在地上。他的块头比尸胡高一倍,只往横的长去的尸胡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他一直打、一直打,还发狠道:“不准!不准你这样说我娘!不准!不——
招娣很害怕,发现她曾经恶整的小猫当家,原来是一只猛虎,他没这样发疯地打顽皮的她一顿屁股,她真该要谢天 谢地了。
她想阻止宝康,可此时,她发现宝康的身子像石头般硬住了。
她一惊,心情里连连喊糟,宝康生气了,那他的身体会、会——
尸胡一逮到机会,就把宝康踢翻在地,同样也不留情的将他往死里打,宝康的身体又痛又僵,根本无力还手。
招娣朝外头大叫:”救命!救命!有个疯子要杀人啊!快来人啦!来人啦——宝宝、宝宝要被打死啦!“喊到最后 ,她都快哭出来了。
可她不能哭,咬紧牙,又扑向尸胡,被推了几回,滚得头昏眼花,最后索性趁着空隙,横到这两个男人之间。
“别打啦!别打啦!你弟弟要被你打死啦!呜啊啊——”她紧紧地抱住宝康,尸胡怎么拉也拉她不开,结果连她一 起打,痛得招娣一直在尖叫。
傻子!这声音让宝康心一揪,抬脚用力一踢,赶紧把尸胡踹离招娣身上。
即使他的身体痛得仿佛要四分五裂,他还是吃力地拎起招娣的小身子,踉跄地带着她逃离这间厢房。
恰巧,食府里的人也循声而来,一起压制打红了眼的尸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