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西游?
确实无误,那人正是追妻而来的霍西游,而且他很不爽金兔这时的反应。
怎样,是见鬼了吗?
他有这般恐怖,恐怖到她这样十万火急想要摆脱,留下字条就走人吗?
“过来!”他又说了一次,火气溢于言表,极为明显。
金兔慢慢吞吞、慢慢吞吞的拖着她的背架朝他与火堆而去……
突然,没人出声,他好像不是他,而她也不是她,两人好似只是山间偶遇,一同烤火的路人一样,除了她冻得牙齿直打颤的声音,再无其他。
那声音,很碍耳,碍霍西游的耳。让他看了她一眼,皱了下眉……
“把湿衣服换下。”他说。
“备用的那套也湿了。”她小小声的说。
取下帽子,霍西游动手去翻背袋,翻出一件斗篷丢给她。
这……
是要她?
金兔一时反应不过来,拿着斗篷发呆。
“我不会看的。”他说,接着便起身迳自去翻她的背架,拿出里头的湿衣服,一一的摊开好烘干。
金兔好迟疑,虽然他故意找事做不看她,但让她脱下湿衣服,只用一件斗篷蔽体,这感觉真的好奇怪。
正在迟疑,就看他抖开折成一团的湿衣,然后,她藏在衣中的替换兜衣就这样掉了下来。
……
没人动作,金兔傻住,霍西游也明显僵硬了一下,忽地,柴枝啪炸了一声,让金兔像火烧屁股一样的跳了起来,赶紧抢过他手中的一切。
“我来就好了。”她尴尬的说,不敢看他,低着头帮湿衣找地方披放。
她试着装忙,但衣袍、裤子也就那一套,能装多久?
更何况,她身上的这套怎办?
才正想着,就见霍西游主动回避,迳自到门外去等……这份贴心是让金兔感动的,但这时可不是感动的时候。
忍着尴尬,金兔三、两下剥去叫人不适的湿衣,裹上他的大斗篷包个严严实实后,将换下的湿衣披放好,赶紧选个火光温暖的位置窝下——
“好了。”她扬声喊,对着火光,动也不敢乱动。
霍西游施施然的踱步回来,正对着她,在火的另一头坐了下来,慢条斯理的拆开另一只背袋,从里头一一取出吃食。
入山前,他不但备了雨具,也将马侧的两只背袋补给完毕,这里头吃的、喝的、用的都不少,所以他先取出一瓶佳酿,让她先祛寒,暖暖身子。
他没说话,但金兔甚是乖觉,见他一个动作,就赶紧听话的将酒瓶接了过来,然后在他眼神示意下,迟疑片刻,但最后还是乖乖的喝了一口。
热辣辣的感觉从嘴里一直烧进腹部,金兔险些被呛到,但只消忍耐过去,从肚子里烧出来的感觉,配着火光,让人觉得暖烘烘的,多喝几口之后,不见适才那冻到骨子去的寒冷,感觉倒也不错。
金兔小口小口啜着壶里的酒,看着他拿根细柴枝串过烤鸡,架在火堆上加热。
烤鸡耶!在这鸟不拉屎的山区里头,这会不会太奢华了一些?
就着火光,金兔看着一切,有种很不明确的不真实感。
但平心而论,烤鸡、直到分着鸡吃,至少都还有事做,是吃饱喝足、收拾善后完毕时,问题比较大。
两人相对默默无语,这情况,何止是一个尴尬了得?
难以忍受,金兔只得自力救济……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敢脸上贴金,认定他是来找自己,所以金兔想了下后,换了个方式问。
却没想到,这问法只让霍西游没来由的感到火大。
先不提他是怎样的心急,又是欠下多少人情才探得她的去向,而是她这时说话的方式,让他怎么听就怎么不爽。
怎么,接下来是不是要对他说“好巧,在这儿遇上了”?
她到底是知不知道她自己在做什么?霍西游对此感到疑问。
“你、你别不说话。”金兔觉得很不自在,下意识的再拿起配鸡吃、已然半空的酒壶再啜饮一小口酒,试图转移注意力。
“要我说?”霍西游隐忍多时,嘲弄的语气再也忍不住的满溢而出,脱口反问道:“与其我说,倒不如你来说说,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没料到他有此一问,金兔意外,但不知怎地,管不住舌头就答了他:“我在做一件对我们都好的事。”
“放屁!”霍西游明明只喝了另一只囊袋中的水,但她的话委实荒谬,让他顾不得形象脱口而出。
“明明就是!”金兔小小声的,却明确的抗议。
这话不应该说,但她无法控制自己,话语像是有自己的意识那样,很自动从她嘴里讲了出来。“只要我不占着位置,你才有机会遇上真正喜欢的人,娶一个能跟你白头偕老过一生的人,从此,再也不用屈就我这个‘金平的妹妹’!”
“胡说什么呀你?”霍西游一头雾水。
金兔历经畅所欲言的快感,该要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但她却是哭了出来。
“为什么?”眼泪啵啵啵的直流,理性好像有个缺口,金兔藏在心底的话全从那个缺口流了出来,让她边流着泪边问:“为什么你不能喜欢我?”
这问题,霍西游直觉回避。
他可是一个项天立地的男子汉,怎可能把这些情啊爱的挂在嘴边?
“你说,如果我不是金平的妹妹,结果是不是就不一样?”金兔缠上这问题了,直问:“要是我不是‘金平的妹妹’,你是不是就能喜欢我了?”
“到底在说什么?你喝醉了是吧?”霍西游先是尴尬,接着才发现拿酒给她暖身似乎不是什么好主意。
“我没有!我现在清醒得很!我没醉!”金兔跟他大小声。
“……”霍西游不想回应,通常喝醉的人,喊最大声的一句就是“我没醉”。
“你知不知道我好难过?”金兔又呜呜的哭了。
“你醉了。”霍西游阐述她的现状。
“我清醒得很。”金兔又嚷嚷着,自觉再也没比这时更清楚、更有勇气的时候,还有胆骂他:“是你,你一直忽略我的努力,你什么都没看见,你才是一个睁眼瞎子!”
“我不想这时跟你讨论这些。”霍西游没好气。
出门寻人的火气还没发泄,却先遇上一个酒醉的人,他很清楚,这时说什么,就像出拳打在一团棉花上,没意义,他不想浪费气力。
但他却没想到,这实际的话听在她耳里,却惹得她极端不爽!
“为什么?”她恼火,质问回去:“就因为我是金平的妹妹,连跟你讨论的资格都没有吗?”
这什么跟什么?
“不是那个问题。”霍西游无奈,搞不懂她为何一直执着在“金平的妹妹”这个话题上。
“明明就是这个问题!”金兔想到就气,气愤的嚷道:“就算我再怎么对你示好,都已经是厚着脸皮求爱了,你还是只把我当金平的妹妹!”
“求爱?”这字眼让霍西游愣了下,那表情好似在问?什么时候?
“当然是求爱,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对着路边的阿财、阿旺还什么来福的喊夫君吗?还是你以为,我是会去牵隔壁王员外的手吗?”反正都说了,就一口气说清楚、讲明白,金兔掷地有声的嚷着:“你扪心自问,要不是求爱,我需要每个晚上都像只章鱼一样卷着你睡吗?”
霍西游有些懵了。
他从来没想过这些行为是有什么涵义的,脱口:“但你不是对水浒……”
“对水浒哥怎样?”她气唬唬的问。
“你对他……”说不出口,那话一说出,就好似承认自己不如人似的,让霍西游无法说出口。
“我对他怎样?你说啊!”金兔气势惊人的逼问。
霍西游被激得有些不爽,冷着脸答:“你别跟我说,他在场的时候,你从没有面红耳赤,没有意乱情迷。”
“我、我……”
见她答不出来,霍西游冷笑。
身为一个大夫,望、闻、问、切,缺一不可,除了心细,当中最需要的就是敏锐的观察力,霍西游是感觉得出来的,只消有尹水浒在场,这只小兔子虽极力掩饰,但他仍看得出她的羞赧之色,这要说她对尹水浒没有丝毫异样之情,那真的是有鬼了。
这便是霍西游最最失策的一件事!
第9章(2)
决定成亲的那当下,两家长上的威逼吵闹确实乱了他心神,他一心想让这些人闭嘴,不要再为了同一件事吵闹不休,但他却忘了这最重要的一件事——她的心意!
他极度的懊悔。
要是那当下他头脑清楚一些,记得她意属尹水浒的事,那么他决计不会昏了头,自以为顾全大局的答应结这门亲事。
原先没敢与她圆房、成了真正的夫妻,只因为他以礼待之,不想贸然行事,让她有不愉快的、被迫的感受。
然后就在某一天,天外飞来一记闷雷,头脑清楚的他总算想到这件让他遗忘在记忆深处的事,那当下的懊悔自责,压迫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