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我明明说了不比快的,你用这个速度跑如果摔跤了,可是会滚到山脚下哭爹喊娘的!”以同样速度紧追他不放的冯京莲可不愿意在嘴巴上输给他。
“喂喂,如果你打算摔下去的话,最好快一点,等到快不行的时候才摔是很可笑的!就像使出必杀技要打倒对方时,一个不注意踩到香蕉皮滑倒一样可悲啊!”
“喂喂,我使出必杀技的时候都会先注意地上有没有香蕉皮……谁会没事在有香蕉皮的地方决斗啊?”
“喂喂,你这句话对香蕉皮很失礼,快跟香蕉道歉。”
“喂喂,为什么对香蕉皮失礼却要跟香蕉道歉啊?我不懂你的意思啦!”
他们像一阵风——一阵吵杂的北风,转眼间冲过一半路途,快要抵达顶端。
“喂喂,你还不减速吗?不折返吗?”
“喂喂,你先减速,我就能够折返啦!”
“喂喂,我才不要先减速,那感觉好像认输一样,我不喜欢输的感觉。”
“喂喂,你也会在意输赢啊!我比你更讨厌输的感觉,你先停!”
“喂喂,我比你的更讨厌还要再讨厌上十倍,相当于讨厌有人在被子里放屁的程度,所以你先。”
“喂喂,说什么十倍的,我可是从出生就讨厌了,你懂吗?从出生喔!那已经超过比讨厌有人在被子里放屁还要更讨厌的程度了,是憎恨啊!你先!”
“喂喂,再这么下去我们就要冲进庙里了,你要冲进庙里吗?你想冲进晚上的破庙里吗?你想冲进那间早已荒废的破庙里吗?”雍震日边注意晚了的天色,一边说。
“喂喂,你怕了吗?难道自称天不怕地不怕,没人能打败的辣味仙人竟然怕鬼?”冯京莲露出讨人厌的嘲笑,还很故意地遮起嘴来,看起来更可恶。
“谁怕了?是那个啦,没带香油钱乱闯不太好,你想想如果遇上狐狸精……不,如果遇上山神的话,岂不是很失礼吗?如果狐狸精……不,如果山神生气的话,我们都不会有好下场的,说不定会被狐狸精……不,说不定会被山神诅咒啊……”雍震日说是这么说,但她没停,他也不打算停。某方面来说,即使害怕鬼神之类的玩意儿,还是比不上输给她的讨厌。
“喂!你根本就很怕嘛!而且还是怕狐狸精!你到底跟狐狸精有过怎样的过节吗?小时候是听狐狸精的鬼故事长大的吗?还是被狐狸精吓到不敢半夜上茅房吗?”冯京莲忍不住吐槽,猛地发现他们对话的模式恢复,心中一阵窃喜。
于是这样那样的,两个人谁也不肯让谁,跑进了破庙中,然后同时停下脚步。
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
四周黑漆漆的,破败的庙宇看起来格外荒凉,且……鬼影幢幢。
雍震日抓抓头,不耐地说:“看吧,要你早点折返的,现在都跑进来了,真是浪费时间。”
冯京莲冷眼看着自己被某人扯住的袖子,冷淡地说:“要走你就走啊。”
他到底有多怕啊?
“喂喂,我是怕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你会吓得哭出来,绝对不是因为我自己怕才抓着你的!”雍震日说得好像很为她着想。
闻言,冯京莲顿了顿,接着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既然比快我们都不按照规矩来,不如来比谁在庙里待得久好了。”
雍震日几乎定格不动。
“好、好好……好啊!谁怕谁!”雍震日大声说着,手完全没要放开的意思。
他根本怕到不行吧!
“当然,如果你怕的话,随时可以说出来,我们还是可以回去比跑后山的。”话说得很好听,雍震日依然紧抓着她的袖子。
冯京莲随口敷衍,“好好,快走吧。”
“走?去哪里?爹爹我从来没有教过你乱闯别人家。”雍震日站在原地,打死不肯移动。
“喂,我知道你很害怕,但可不可以不要乱冒充别人的爹?”冯京莲翻了个白眼,见他怕到语无论次的地步,决定放他一马,“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只要你肯原谅我,要走也不是不行。”
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感觉像在威胁人,但谁教他这么固执,又在这时候暴露出弱点,逼得她使出这种小人手段。
话说得很骄傲,冯京莲倒不认为雍震日会因此投降……
“我原谅你。”孰料,他立刻说。
“喂!你态度也变得太快了吧!”冯京莲差点揍他一拳。
雍震日放开她的袖子,神情恢复平常的模样。“我可以原谅你,但一辈子我都不会再相信你。”
他的话令冯京莲皱紧眉心。
“我不懂你的意思,难道你从来没有欺骗过人吗?也有那种善意的谎言,况且不一定每个人说谎都是带着恶意的,也有情非得已的情况,你这种态度实在太偏执。”
她的话听在他耳里完全是狡辩。
“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有意或无意,就算是我骗了人,别人也不能骗我。”雍震日的语气很冷。
“你这么说不会太自私?”冯京莲大呼不可思议。这人的脸皮简直厚到打不穿的地步。
“那是因为你是骗人的人,不是被骗的人才会这么说。”他的话,让人听出他对“欺骗”这事有过不好的回忆。
冯京莲察觉了。
其他师兄对于她不信任他们一事看得很重,因为在武馆内,大家的感情都很好,所以她以为雍震日也是如此,但如今看来,似乎不仅仅这样。
“不然你认为骗人的人该受到何种惩罚才够?”她干脆直接问。
“骗子不需要受到惩罚,一辈子不为人所信任,已经足够。”雍震日冷笑了声。
“也就是说要赢得你的信任没那么简单了。”她开始活动筋骨,扭扭头,转转身。
雍震日默不作声地盯着她。
“不过,我至少可以当成你曾经很信任我,所以才会感到失望,对吧?”伸出一根手指点着嘴唇,冯京莲停顿片刻,接着对他露出坦率的笑靥,“毕竟,不在乎的人就算怎么骗你,你也不会在乎,是不?”
“你打算干嘛?”他不知怎地防备了起来。
“赢得你的信任啊!”说完,她用力地跪下,重重地磕了个头,声音之响,雍震日不禁怀疑周围就算有孤魂野鬼也都被她这股气势给吓跑了。
一定很痛。
雍震日暗忖,可也没要她起来。
确实很痛,冯京莲头昏眼花了好一阵,才说:“我知道不管怎么说,你都会认为我在找借口,无妨,如果需要跟你道歉一万次,你才肯再次相信我的话,那我就说一万次;但是,我绝对不会因为你的死心眼退缩,所以你最好做足会被我烦死的心理准备!”
她这……是威胁吧。
“如果我说一万次不够呢?”他突问。
“那几次才够?”抬起头,她认真地反问。
“你难道没想过即使我说了一个数字,却还是不原谅你也是有可能的?”他挤眉弄眼加上冷嘲热讽,非常欠揍。
“我非常、非常喜欢这里。”冯京莲仍跪坐在地上,目光直视着他,“我没有仔细算过,但可能有超过二十个以上的兄弟姊妹,家境十分贫困,刚生出的弟弟或妹妹几乎没有东西吃,我有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一直生,却不管我们的死活,对于那个家,我丝毫的怀念都没有。但,假使有那么一天,我离开了武馆,离开这个村子,我还是能有个地方可以怀念,可以称为家乡,因为我在这里遇到了你们,遇到了一群让我产生归属感的朋友。”
“有人告诉我,如果碰上了这样的人,不要轻易放手,你是其中之一,所以我不会轻易让误会破坏我们的关系。”
雍震日拧起眉头,有些难接受从小斗到大的她说出这些话,尤其是在知道她是个姑娘之后,这番话怎么听……都像是对放在心底珍重的人说的,非常动听。
他几乎快想不起自己抗拒她的原因。
“即使这关系并非特别良好,还动不动就用拳头木刀招呼彼此?”
“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我没事就用拳头和木刀打招呼的。”她态度很严肃。
她还真是不肯放弃啊。
对了,从小她便是这种个性,不服输,不轻言放弃,才会一直追在他后头跑。
雍震日露出苦笑,“我的母亲……亲娘,她是我爹在外头养的小妾,当我娘生了我之后,我爹把我们接回家里。我爹早有个正房,因为正房生不出男孩,才把我以长子的身分接回去。”
“但是正房的眼里永远容不下二房,尤其我娘又生了我,那个家的继承人可以说确定是我。谁知道几年后正房产下一子,还是个儿子,于是我和我娘在那个家的地位瞬间没那么举足轻重了。正房开始处处打压我和我娘,日子真的很难过,我每天醒来都想着为什么还活着?如果被打死就好了,是我娘一直和我在一起,我才撑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