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宋谨玉别有含义地轻笑一声,没与她争辩,只道:“唉,只可惜公主一片深情,冠尧却不知上进,实在令人惋惜。”
“你也这么认为?”沁水很高兴,没想到即使是他的朋友,想法也与她相同。
“当然啊!男人既生而为男,就该发奋读书,求取功名以报效国家才是,荒唐堕落,不思上进,实在可惜了冠尧的聪明才智。”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她其实也觉得唐冠尧很聪明,狡猾机灵,偏偏不务正业,整日游手好闲,流连妓院,实在太糟蹋他的才能了。
“如今国家正值多事之秋,举凡身为男儿,皆该不畏苦难,尽一己之力为国家奉献……”
宋谨玉滔滔不绝地诉说自己报国的见解,而沁水听了,则是感动得快流泪了。
没想到竟有人与她有同感,能有此忠实的子民,她父皇当觉得很欣慰才是。
两人聊了很久,宋谨玉诉说他对国家朝廷的期许,也分享许多游历经验,沁水听得十分入迷,连唐冠尧来了都没察觉。
一开始,她真的完全没发现他,只觉得怎么好像有根柱子挡住光线,阴影正好笼罩着她,让她没来由地冷了起来,为此她还特地往旁边移了些,好让暖暖的阳光能继续照在她身上。可是不知怎地,那根柱子竟也跟着移动,又挡住她的光线?
她还没想清楚怎么回事,就听见一道微带怒气的男性嗓音:“公主!”
“咦?”沁水猛然抬起头,这才发现他竟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沁水脸上既是讶异,又是迷惑。“唐冠尧?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为何不能在这儿?这是花园,人人都能来不是吗?”唐冠尧没好气地回道。
方才他与唐关正在楼上讨论事情,因为觉得闷,想开窗透气,没想到竟让他看见这幅他并不想看见的景象。
娇艳美丽的沁水公主,皇帝老爷指给他的未婚妻,和他温文俊秀的好友宋谨玉,同坐在凉亭的圆桌前,两人有说有笑,周遭仿佛也开满了缤纷的花朵,任谁见了都会觉得赏心悦目,但唐冠尧一点都不这么觉得。
他目光赤红,直瞪着这对出色的璧人,这幅赏心悦目的画面只让他觉得碍眼。
碍眼!碍眼!真是碍眼极了!他恨不得拿把剪子,像剪碎画纸一般,把眼前的情景剪得粉碎。
他从来不知道,她也能那样温柔地望着一个男人,只是不肯把柔情施舍给他。
想她初到唐府那天,清高冷傲,尽拿斜眼瞧他,几时曾给他一个笑容?如今,她却拿张笑脸对着初次见面的宋谨玉,他小心眼地计较着。
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他不只好奇,还有更多的酸意涌上,让他冲动地下楼来,想知道他们究竟在谈什么,能让她那样毫无顾忌地放开胸襟大笑。
刚听到他高声喊她,沁水立即转过头,讶异地看着他。“唐冠尧?”
她脸上的惊讶神色,更让唐冠尧心里不是滋味。
怎么她对着宋谨玉是一脸如花的灿笑,对着他时就是这种没有笑容的表情?
沁水完全不知他心里复杂的思绪也不计较他的坏口气。美丽的唇畔漾起一抹喜悦的笑容,告诉他:“唐冠尧,谨玉正在说他游览的奇风趣闻给我听,原来他去过好多地方呢!”
“你与谨玉,倒是热络得挺快的嘛!”谨玉?哼!
她亲昵地喊人家谨玉,叫他时就连名带姓?莫非她忘了谁才是她的未婚夫?
唐冠尧心里莫名觉得自己被背叛了,先前吻她时,她不也热切回应吗?那为何如今又对另一个男人这般甜美的微笑?
难道不论是谁吻她,她都会那样热情回应?还是,她喜欢宋谨玉更甚于他?
这些想法快把唐冠尧逼疯了,他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是个如此善妒的男人。
察觉到唐冠尧的不悦,宋谨玉不但不急着解释,反而还淡淡微笑,冷眼瞧着,等着隔岸观火。
唐冠尧眯眼瞪着露出得意之色的好友,从未觉得他如此面目可憎,还想将他脸上那抹得意撕得粉碎。
“唐冠尧,你怎么了?”沁水怪异地看着他不豫的脸色。他怎么好像很不高兴?
“没事。你说你们方才在谈些什么?”他拒绝承认自己有异。
他平常是个很能沉得住气的人,就算短暂情绪失控,也能够迅速将其藏入平静的表情底下,粉饰太平。只是今日似乎有点……
一提起方才的话题,又燃起沁水的兴奋。
“谨玉在说他游览的事迹给我听,他不但走遍大理、西域,连中土也去过呢!”
唐冠尧淡淡微笑,点点头道:“嗯,他爱游历,是去过很多地方。”
“读万卷书,总也得行万里路嘛。”宋谨玉对着沁水柔和一笑。
沁水看着宋谨玉,不觉发出羡慕的喟叹声。
唉!她也多想像宋谨玉一样,千山万水,自由翱翔。但别说她是大理国的公主,不可能任意离宫,光她身为女子这一点,就让她没了自由。
所以她很羡慕他,很希望自己也是男子,像宋谨玉一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唐冠尧发现她竟又对宋谨玉出了神,心中翻涌起一股连自己也无法控制的强烈妒意,不觉提高音调道:“我想你们应当聊够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咦?要回唐府了?”她以为他还要再晚些才有空送她回去。
“怎么,舍不得回去了?”唐冠尧的口气不但很差,简直可以称为尖酸刻薄,完全没了往常的谈笑风生。
沁水一脸奇怪又受伤地看着他。“唐冠尧,你是怎么了,为什么这样说话?”
“啊?”唐冠尧这才警觉自己失常了,连忙堆起惯常的吟吟笑意,佯装无事地解释:“我的意思是,你若喜欢和谨玉谈天,改天请他到府上陪你聊聊,现在天色晚了,我们先回去吧!”
“好吧。”沁水立即起身,倒也没多依恋不舍。
“那么谨玉,我们先走了。”唐冠尧挂着客气礼貌的笑容,对宋谨玉歉然颔首,然后立即带着沁水一同离开了。
宋谨玉凝视他们的背影逐渐远去,抚在凉亭木栏杆上的掌心,缓缓地缩紧,再缩紧……
第7章(1)
珍翠楼距离唐府,其实并没有远到必须骑马或是乘车的程度,所以唐冠尧和沁水选择安步当车,慢慢走回去。
返回唐府途中,经过一处热闹的市集,人潮拥挤,沁水好奇地东张西望,疑惑着,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聚集在这儿?
唐冠尧告诉她:“这是大理城内最知名的晚市,卖的东西比早市便宜些,所以许多人会选在这时候来买东西。”
“晚市?”她还是第一次瞧见呢。
别说晚市了,就连早市她也没能逛过一次,谁叫她是养在深宫中的公主?虽然早想外出游历,亲眼见识见识这片大地的风土民情,但却被那高高的墙闱与公主的身份压制住,什么都不能做。
因为太过好奇,她一双美眸不断四下张望,不知不觉忘了行进的脚步。
“来嘿来嘿,豌豆粉、凉卷粉,滋味好哟!”叫卖点心的大婶嗓门好大,大半条街都听到她的声音,沁水不由得被吸去目光。
唐冠尧走了几步,发觉她没跟上来,转头,发现她站着不动,两眼直盯着卖点心的大婶。
他走了回去,问:“你想吃吗?我去买。”
“不是。”沁水赶紧摇头。“我……只是好奇瞧瞧罢了。”
她是一位公主,堂堂的大理国公主,怎能随便吃外面摊子卖的东西呢?就算她很想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滋味,好想好想,想得不得了,也不能放纵地去做啊!
要是让桂嬷嬷知晓,绝对少不了一顿叨念。
唐冠尧笑说:“我想也是,一般平民的粗制点心,你应当不会有兴趣。”
谁说的?沁水的反驳差点蹦出舌间,幸好她及时忍住了。
“嗯。”她乖乖跟上,但是没走几步,又给卖狗皮膏药的小贩给引去注意。
小贩一边敲锣打鼓一边说相声,又快又流利地念着好长一串台词,厉害的是舌头完全不会打结。
他说什么沁水听得不是很明白,但周遭的人都在大笑,她不自觉也跟着松开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在瞧什么?”唐冠尧走了几步,发现她又停下步,立刻折了回来,看见是卖狗皮膏药的小贩,不由得苦笑摇头。
“别看了!那些药都不是很好的药,生了病还是得看大夫比较好。”他怕她信了那些小贩的天花乱坠。
“我知道。”她也不是想买药,只是对那小贩卖药的方式感到好奇而已。
她稍微拉回注意力,跟着唐冠尧往前走,然而走了两步,又被另一个摊子上的东西给拖住了视线……
这趟路真的走得非常慢,唐冠尧每次回头,都瞧见她傻傻地愣在原地,张开小嘴,盯着某个摊位瞧。
就像初次进城的乡巴佬,她看到任何东西都觉得新奇,什么都瞧得津津有味,那副傻愣愣的土蛋模样,叫唐冠尧忍不住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