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上的汤药,看来就不冷不热,刚好入口,我总看她扶着耆儿,将汤匙凑到他唇边,一口一口小心的喂,脸上的温柔真的很吸引人。”梅姥姥又忍不住说。
冷仁景也频频点头,“这个温柔的媳妇,简直好到没话说。”
“可不是嘛,要不是担心皇上还会派人夜探,我真希望耆儿赶快把那张丑面具给摘了,好好跟媳妇当一对正常的夫妻,我也想抱孙子啊!”马亭妍可是很想当奶奶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冷仁景看着妻子的脸,也是充满笑意,这桩冲喜婚姻他原本不抱任何希望的,虽然娘独排众议,说她调查好了,这媳妇人选没问题,但他仍然担心啊,好在潘紫嬣如此贤慧可人,只是……
他皱眉看向笑得合不拢嘴的娘,“怎么她跟娘派出的探子所说的,有极大的不同?”
“哪里不同?我说了她不是礼教规范内的大家闺秀嘛。”
“可是紫嬣的某些作为都在礼教内,而且是更好。”马亭妩在这一点也颇为纳闷。
梅姥姥闻言,竟无法驳斥,因为仔细想想,确实有些不同……
就在此时,一张脸臭得跟粪坑里的石头没两样的卓相文,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冷耆往这里来,却不见总是跟冷耆形影不离的潘紫嬣。
“怎么回事?紫嬣呢?”姥姥不解。
“某人点了自家娘子的睡穴,然后来找我,说他想变健康,想站起来,想跟娘子恩爱——”一记凉飕飕的冷光射向闷闷说着话的卓相文,他只好手一摊的承认,“好好好,最后一点是我说的,但某人的意思是,他对妻子太愧疚了,她把他当个废人全心全意的照顾,他算什么男人——算了!你自己说好了。”
冷耆没好气的瞪好友一眼。他的话到他嘴里怎么全变了样!
他看向捺着性子等他说话的长辈们,“我知道我做的决定极有可能让你们、包括山庄里的每个人性命受到威胁,所以我无法一意孤行,如果没有取得你们的谅解或支持的话。”
三位长辈看着脸色凝重的他,都明白他的想法。
“也是,紫嬣好好一个姑娘嫁到山庄里来,没丫鬟伺候就算了,反而还得像个丫鬟一样伺候耆儿,任劳任怨的,真是太委屈她了。”
梅姥姥的话可是将冷耆埋藏在心中的话给掏出来了,“姥姥说的是,但你们没有看到的部份是,她的小心翼翼、她的战战兢兢、她的不安、她的自责、她的眼泪……”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为此,我的良知及责任都在苛责我,告诉我不可以再这样对待一个全心全意对待我的女子。”
“不公平!你这样说,相对之下,倒显得我冷血了,别忘了,你派去汝州的探子连半点消息也没回给你。”卓相文提醒。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要不,事关我及冷家一家大小的安危,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早已十万火急的送回来了。”冷耆理性的分析。
卓相文顿时哑口无言,因为言之有理。
冷耆深吸口气,看向三位长辈,无声寻求他们的支持,四周顿时跌入一片静寂中,只有微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响,半晌——
“姥姥支持你。”梅姥姥微笑,第一个表态。
“娘也支持。”
“爹也支持。”
冷王爷夫妇也口径一致,要他们牺牲媳妇的幸福来保全冷家所有人,他们实在于心不忍。
“姥姥、王爷、王妃,你们全疯啦?我们的敌人是皇上,是那个荒唐猜忌无能的皇上,但也是权利最高,喊砍人就可以砍的皇上啊!”卓相文大惊失色。
“我也支持!”冷采芸突然从亭园后方的回廊冒了出来。
她本想去找小嫂子的,没想到经过这里时,听到长辈们在聊小嫂子的事,索性就躲着听了。
她气呼呼的瞪着卓相文,“你怕死可以早点走人,反正你不是山庄的人!”
“你!”
他想槌心肝呐!死没良心的女人,他留在这里,放着家大业大的南霸王少主不当,窝在这里日以继夜的像个苦力一样拼命做面具,难道是做辛酸的?没想到他是为谁辛苦为谁忙,除了担心好友外,他也怕她脑袋搬家啊!
“采芸,不可以这样跟相文说话,这一年多来,要没有他,冷家无法如此平静的生活。”冷耆替好友说话。
卓相文感激的看他一眼。还是他有心肝,而他,却白痴的对冷采芸一见钟情!
冷采芸也看到长辈们责怪的眼神,脸儿一红,嘟起嘴,“好嘛,我知道卓笨——呃——卓大夫是为我们家着想,可是小嫂子是无辜的啊,而且,我真的很喜欢她,既然嫁来我们家,就该给她最大的幸福不是吗?”她真的替小嫂子抱不平,“今天如果我是她呢?你们不会心疼?不会气哥吗?”
见她眼眶都委屈得泛红了,卓相文可舍不得,急忙改口,“好好好!我也支持。”
她眼睛瞬间一亮,想也没想的冲上前用力抱着他,“太好了!”
眨眨眼,早知道有这样的福利,他早就说好了,卓相文乐不可支的正想回抱时,惊觉自己动作不对的冷采芸已急急退后,一张粉脸羞答答的。
目睹这一幕的冷家长辈们,哥哥脸上含笑。卓相文的心思他们全懂,但自家小丫头老是一副长不大的样子,没大没小的尽叫人家“卓笨蛋”,像是不知对方心意似的,可现在看来,卓相文的情事也快拨云见日了。
冷耆微笑的看着每一个人,心中的重担顿时轻了不少。
他终于可以让妻子看到真实的自己了。
第4章(2)
有了亲情的支持及共识,冷耆很放心的将过去一年多来,随着他病加重而换戴的十多张人皮面具,慢慢的换回来戴。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身体渐渐“好转”,冷家人有志一同的将大部份的功劳归到新进门的王妃身上,不是说冲喜有了成效,就是说她为他求来的平安符保佑了他,还说是因为她的尽心尽力……总之,都是因为有她,冷耆的身子骨才能一日比一日好起来。
当然,卓相文更是“功不可没”,他离开山庄两日后,再回来时,谎称自己曾经委请他人赴北方千年积雪的山峰取得了万年水,这一次就是砸下重金去取水的。
接着,他开出一记起死回生的药帖,就是由万年水再加上各式珍贵药材熬成汤药及外敷药,内服外抹下,果真让冷耆溃烂的脸慢慢的复原,不过月余,一张俊美出众的久违脸孔便回到冷耆的脸上。
对恩静贤来说,虽然是一点一滴的看着他的脸起变化,但面对这张俊朗不凡的脸,她仍不时会傻乎乎的屏住气息凝睇,直到忽然回神,意识到自己看他看得痴了时,才脸红心跳起来,但回视她的永远是冷耆眼中的动人温柔。
只是,虽然他的脸好了,但是至今还未外出过。
这一点是恩静贤坚持的,他大病初愈,身子仍虚,从他仍得仰赖轮椅就可看出。一出门,人潮多,不小心沾染上风寒或其他的病怎么办?
另外,她也坚持要让冷耆喝补药,理由是,他才大病一场,好不容易好转,就该将身子好好补一补、调养好,不给怪病再次袭身的机会。
还有,她还是睡在黑檀木躺椅上,一来方便她起身照顾他,二来,他一个人睡那张床也比较好睡。
可这三点可苦了一点病也没有的冷耆,一来,他真的喝厌补汤了,二来,他希望他们成为一对正常的夫妻,同床共眠,第三,他迫不及待想带她出去走走,因为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个希望。
这一天,天空飘下了雨丝。
“我想出去走走。”书房里的冷耆望着窗外的雨,突然开口。
他摆脱轮椅已有两天,这还是他向卓相文抗议来的,因为卓相文认为,一个病了一年多的人,一个月内是可以让皮相变好,但要能步伐沉稳,甚至健步如飞,就太诡异了。
所以,他这会儿虽然能自行走路,但仍是必须装出重病初愈的样子,走起路来得有点儿虚、有点儿晃,好像随时会摔倒的样子。
在一旁静静看书陪伴他的恩静贤先是一愣,然后不苟同的看着他,“外面下雨了。”
“下雨才好,最好雨再大一点,到街上的人就少了,我的王妃才不会将我禁足。”他忍不住调侃。
她粉脸儿一红,咕哝着说:“我哪敢把你禁足?是你的病才好没多久——”
“只是这个原因?还是你担心路人看到我这张丑脸惊吓走避,又喊我妖魔鬼怪?那已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
他说的自然是反话,也有弦外之音,除了暗示她他的脸不再吓人外,他也真的想出去走走。
聪慧的她听出来了,因为他注意到她的眼神在瞬间放柔。
“你现在一点都不丑,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一年多前的事会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