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到的东西就烧给鸿渡,他在阴间用得着吗?就怕把证据烧下去陪葬了,啧!
「话虽如此,你还是小心为上。」傲梅叮咛几句,不疑有他,继续吃着桂花糕,难得闲暇的她取来糕饼盒盖,端详着上头的手绘桂花,怔怔地发起呆来。
「你喜欢桂花?」瞧她来回抚着盒子上的细白花朵,侧头沉思,他不免有这种想法。
「是不讨厌。」她唇瓣轻扬,笑容里有怀念的味道。「我家门前种了两棵大金桂,是我爹为了讨我娘欢心特地种的,爱桂花香味的是我娘。我还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爹也会抱着我,摘甜甜的桂花给我娘入菜。」
以前想起来会心痛,现在已平淡许多,因为她知道再难过,回头还有他守着。
傲梅止不住唇边的笑意,左右来回地抚着桂花图。
「好!」凤歧突然喝了声,抱起她往洞口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她只是随口问问,倒不是真的介意他的目的。
顺了顺她的发,凤歧盈满宠溺地笑道:「我昨天带回来的手札看得差不多了,继续待在别有洞天也无事好做,刚好飞凤瀑上头有一小片桂花林,正巧可以带你去摘甜甜的桂花。」
她侧头发问,不懂他想摘桂花的兴致,从何而来。
「摘桂花做什么,你要做糕点吗?还是烧菜?我娘懂这些,我可不懂。」她幼时摘桂花,主要是她娘嘴馋要入菜。
这一问,还真问倒他了,不过是想要让她开心一点,重温幼年乐趣,别再闷闷不乐,管它制糕还烧菜。
「……就当喂鱼吧。」他只能这么说。
★★★
青玉门刚敲完晨钟,凤歧已经扛了一叠手札,回到别有洞天。
这已经是藏经阁内最后一批,若再没有寒家的消息,恐怕得教傲梅失望了。
为了能让她宽心,他总在每日阅完一定数量的手札后,便带她钓鱼挖笋、打猎采果,整座圣山差不多玩遍了。
不知不觉,他们也在别有洞天待了月余,日子过得也算惬意,至少傲梅的笑容变多了,两人感情也更深厚了。
形如野雁南北飞的他,除了每年回家陪义母几个月外,鲜少在一个地方待上月余,与她相识后,以往不以为然的平凡生活带给他的净是幸福,他想长长久久,就怕天不从人愿,将他们最后一道希望抹灭殆尽……
凤歧抹了抹脸,将担忧留在洞外,换上自信的笑容。
「你回来了……」傲梅由温暖的薄被中起身,长及腰间的秀发披挂在她细弱的肩上,衬得小脸楚楚可怜。
「嗯,还给你带了两颗刚出炉的包子,从青玉门的厨房偷来的,不好吃也请你将就点了。」他先将怀里的油纸包递给她,再将肩上装载手札的布袋甩至地上。「鸿渡的手札就剩这些了,我们离成功就差这一小步,待夙剑回来,我定要他昭告天下,停止追捕你。」
「嗯……」傲梅揉揉眼睛,没什么精神,美目不睁反合,拿着包子就打起盹来,身躯前后摇晃,不设防的自然模样,让凤歧失笑。
她也辛苦好几天了,就是性子倔,不许自己放松,非要到撑不下去了,才允许自己再贪睡几刻。
瞧她无法掩饰的倦容,他真心疼。
「傻丫头,吃完包子再睡会儿吧,晚点我再唤你。」
他从她手中拿过油纸包,可傲梅竟然随着他的动作一并倒了下来,差点吓掉他半条命。
「你怎么——天啊,你额头好烫!」他这才发觉傲梅病了,烫手的体温让他心焦,他立刻将她打横抱起。「我带你看大夫去。」
她病了,是他的疏忽,不该纵容她熬夜不睡,撑着阅读手札,更不该因为她着慌,让她勉强自己每天读数十本分量,过于劳累,别有洞天又湿冷,怎会不生病呢?
都是他的错。
傲梅捱着他,指着地上的布袋。「就剩这些了,我还可以。」
「你可以,我不允!」他难得大声。「都病得这么严重了还逞强,这回听我的,先看大夫。」
她点点头,没力气同他争辩,昏沈的脑袋无法思考,软软地枕在他的肩上,就当顺了他一回。
「唉,真是个傻丫头……」凤歧满脸无奈,偏偏又拿她的固执没辙。
心疼地叹了口气,他不敢延迟,立刻往山下冲去。
★★★
「恭迎掌门——」
平时肃静的青玉门,晨钟与晚响是仅有声响,这回夙剑归门,两排长列的弟子恭迎声,连山下人家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回,夙剑的脸色比先前下山时更为难看。
「近日有事吗?」为先祖烧香后,夙剑并未休息,随即问起夙山门派近况。
他这掌门当得一点也不轻松,一上任新旧交接未妥便得先行缉拿凶手,不仅江湖各派睁大眼审视他的表现,连内部也有几名师兄弟等着看他的笑话,如履薄冰的情势使他必须随时保持警戒,谨慎行事。
夙山知道夙剑此行并未寻得寒傲梅的下落,本有许多琐事要通报,最后却选择闭口,不想拿弟子间的小纷争增添他的烦恼。
「禀告掌门师兄,师门内一切安好,弟子行为良善,勤练武艺,不负期望,上山吊唁师尊的武林同好,我也一一回绝,不敢违背。」
夙剑轻应了一声,准备到演武场验收弟子武功,尚未踏出宗祠,又回头问道:「鸿歧师叔有回来上香吗?」
「有,鸿歧师叔在师父下葬后两天回门,当天便已离开。」
「嗯。」夙剑倒不觉得凤歧此举有何怪异,他极少在门派内待超过两天,确实有回来上香就好,不知道他此刻是否也在为了复仇一事奔波。
夙剑唇一抿,健步跨出祠堂,走了几步发觉夙山迟迟未跟上,又折返。
「师叔有何吩咐吗?」
夙山如雷轰顶,低着头急忙回道:「啊,呃……师叔没有吩咐什么。」他该不该说出秘笈一事?师叔提过此事仅有三人知道,他不好再对师兄讲吧。
可一抬头,夙剑冷凝的眼神才扫过来,他就吐实了。「师叔说太师父生前借了师父两本其他门派的武功秘笈,他要取回销毁,所以我就领了师叔前往藏经阁。」
夙剑浓眉蹙拢,沈声问:「你全程陪同?」
「没有。」夙山发觉苗头不对,又不敢说谎,低头不敢直视夙剑。「师叔说那两本秘笈是太师父年轻时向武当偷抄来的,除了他以外谁也不许过目,所以进了藏经阁他就把我赶出来了。」
「武当秘笈?」他从未听过师父提起此事,若真如夙山转述,秘笈乃是一门机密,师叔能随口告知吗?看来他有必要走一趟藏经阁,亲自查看。
一到存放鸿渡手札的柜子前,夙剑随意取出几本,一翻开,狐疑油然而生。
由于师父的手札并无编年制月,他便以内容所载之习武进度存放,如今柜上手札交互错置不说,最下层的手札短少了上百本,空了一截层柜。
一般门派弟子入藏经阁,不会翻阅师父的手札,就算有,不至于一口气搬空半个柜子,若是师叔所为,此举何意?找寻两本手抄秘笈不必要取走上百本的手札吧,他若对此有兴趣,大可光明正大回门翻阅,不需做此宵小行为,不是吗?
夙剑百思不得其解,唯一能确定的是凤歧必然还在青玉门内,最有可能藏匿的地点,便是自小一块修习入门心法的圣山——
「夙山,带众弟子搜山。」
★★★
凤歧抱着病重虚弱的傲梅,漫步在潜龙潭末端沿岸,日光透过层层叶瓣,洒落在两人身上,舒适宜人。
他不敢走太快,怕一颠簸,她又不舒服地吐了。
下山时他冲得太急,她一到医馆便撑不住地吐了好几回,脸色死白,没力气说话,诊治的过程更是一路捱着他。
「你啊,都病成这样,心里想着念着的还是那包手札。」凤歧不禁摇头,她下山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手札」,听在他耳里,滋味可不好受。
倘若结果是最坏的那样,他怀里死心眼的傻丫头承受得住吗?
他慢慢地走着,一方面让她安歇,另一方面是他不想太早面对残酷的现实,毕竟下一刻是好是坏,他也拿捏不准。
看着怀中憔悴的她睡得像孩子一样,如果醒来时也能如此恬静安详,该有多好?
凤歧轻扬嘴角。这就是他努力的目标,不是吗?
「掌门师兄,师叔在那!」
耳尖的凤歧,远远便听得一声师叔,接着几抹青衣在他面前闪过,他暗道不妙,一定是夙剑回来,上圣山守株待兔了。
该死!他还以为夙剑至少会在外面拖上三、四个月的。
好险枕在他肩上的傲梅依旧睡得安稳,他为此松了口气,但还是得赶在她醒来之前避开青玉门的搜寻,免得他与青玉门的关系在毫无准备的情形下曝光。
可惜经过通报的夙剑已经发现他的形迹,施展轻功,一晃眼便跃至他眼前,拦下他俩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