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她手臂的那瞬间,贵蔚差点尖叫出声。
「之后,不要这样。知道吗?」贵媛安的唇鼻贴进贵蔚的颈项里,吹着气,挑逗她。「这样眼睛会害病的。」
贵蔚咬着牙,免得牙齿打颤的声音被他听到。
「蔚蔚?」贵媛安没得到响应,又唤了声。
「好的,大哥。」贵蔚努力地答。她感觉得到,贵媛安的眼神又再缠绕她、深入她,想把她给看得透彻,她只能低头避开。
「蔚蔚。」贵媛安说:「哥哥有个惊喜给妳。」
贵蔚心一绷。「什么……惊喜?」
为什么贵媛安的声音中有一股欢快?为什么这欢快听起来是这么的别有心机?贵蔚的心里转过好几个不安的想法。
贵媛安将她扶到椅上,让她坐着,自己则蹲跪在她面前。这位置,他可以将她低着的表情看个清楚,让她无从躲去。
贵蔚也放弃躲藏了,她斗不过她的大哥。
如果,如果他真的发现了什么,就让他发现吧!反正,她已经背叛他了,这个污痕是怎么也藏不了的。
她挥着手,战战兢兢地等待,等待贵媛安从腰上解下一只绣袋,等待他将里头的东西掏出来,等待他将那冰凉的东西套在自己的指上……
等待他……
对自己露出一抹好温暖、好深情、好期待的微笑。
贵蔚呆愣地举起手,看着那戴在拇指上的东西。
是一只碧绿透彻的翡翠玉扳指。
贵媛安伸出自己的手,让她的眼里同时映入这两款玉扳指。
样式是一模一样的,但贵媛安的显得阳刚,贵蔚的则是小小巧巧的。
贵蔚的视线模糊了。
这代表什么?
「喜欢吗?蔚蔚。」贵媛安笑着说:「这个,是哥哥先送给自己新娘子的,纳吉礼。」
贵蔚深吸口气,点点头。「喜欢,大哥。」这是真心话。「这个绿,好翠,好美丽。」即使被泪水糊了视线,那翠还是如此的清晰。
「这是康州都庆的习俗。蔚蔚。」贵媛安柔柔地摩挲她的指。「两家订盟,男女双方都要戴上这款式一致的玉扳指。」
贵蔚又点头,一不小心,掉出眼泪。
「现在不是要哭,蔚蔚。」贵媛安轻轻地抹掉她脸上的水珠,笑说:「哥哥现在在和妳求亲,妳知道该说什么吗?」
贵蔚瘪着嘴,强忍着不哭出声音,可是眼泪却一直掉。
看着那眼泪,贵媛安急了,他沙哑地说:「说愿意啊!蔚蔚。说愿意啊!」
其实,他没有表面上那么欢快,那波涛汹涌的不安,是他用笑容,硬压下的。自从他归国后,他便觉得贵蔚离他越来越远了,他越来越抓不到她了。他厌恶这段日子的交恶,他害怕贵蔚那疏离的表情。他想要抓回贵蔚,他想要重新开始。
一个新的名分,就是这开始的第一步。
他给她的名分,就是妻子,陪伴他终身、得以分享他的玉心的妻子。
本来,他是想在他的新地位一切稳固后,才向贵蔚提亲。
可是他等不及了。他现在就想给,他现在就要她成为他的妻子,将她永远锁靠在身边。因为他是那么爱她,爱到甚至甘愿背叛自己的良心,背叛自己的盟友,背叛这信任他可以带国家走上正途的人民百姓——
他无法收手了!只有婚姻,只有这神圣的盟约,可以容纳下他爆发的欲望与私心。
这刻,换他等待。他像个容易受伤害的孩子一样,眼巴巴地等待贵蔚的答复。
只见贵蔚抽噎了一声,说:「大哥,我,我很高兴。」她勉强的微笑,表示她的快乐。「谢谢大哥。」
他愣愣地看着她,不懂,怎么想都不懂,她为何不说愿意。
他忽地紧紧握住贵蔚的小手。
「该改称呼了,蔚蔚。」他边笑,边说得急切。「其实,我还有一个名字,是父亲取给的。妳知道吗?」
贵蔚默默地摇头。
「是乐安,蔚蔚。贵乐安。」他的心好紧绷,所以话说得更喘了。「妳知道这是什么用意吗?父亲其实是希望哥哥,可以一辈子活得平和安乐的。」
贵蔚注视着他,心生悲哀。但她仍笑说:「很好的名字,大哥……」
「是吗?」贵媛安眉开眼笑。「可是哥哥必须得到蔚蔚后,才能平和安乐。」他说:「之后,我想要恢复这个名字,我希望蔚蔚可以这样唤我,我更想要和妳生活一辈子,所以,蔚蔚……」
贵媛安呼了口气,紧张地说:「妳答应我,好吗?好吗……」
贵蔚痴痴地看着贵媛安笑得不安的脸。
她想,如果大哥这一生,都是用这个美丽的名字的话,他现在会不会是一个乐观开朗、心地正直良善的好人?如果他不是一个那么寂寞的人的话,他给她的爱会不会少一点,让他不致做尽这些万恶的歹事?
可如果他是贵乐安,那她贵蔚的一生,便不会因为这样深刻的在乎,而发觉自身的价值,更不会因为这被重视的价值,而觉得这一生过的是有意义的、是让人快乐的。
她忽然庆幸,命运并没有因贵乐安这名字,敦大哥遗弃她,却又哀痛因为这名字的消失,使得她必须面临这样绝望的抉择,这矛盾扎得她心头好痛。
此刻,其实她更想说的是,她很想谢谢他,这么、这么的爱她的……
然而,她却选择走上这条路。
她什么也不能答应,只能将这份爱他、想回报他的心意,寄托到来生。
她猛地一把抱住贵媛安,将他的哀求锁在她馨暖的怀抱里。
贵媛安一愣,想轻轻挣开她,因为这不是他要的答案。
不要给他这样的答案,不要用这让他舒服平静的诱惑来敷衍他。
贵蔚难得强硬的,不但缩紧手臂,甚至在他的颈窝里吮咬一阵,引得贵媛安虚软的吟叫了一声,高大的他只能像个无措的孩子,瘫在他最心爱的女人怀抱里。
「我……我很爱你,大哥。真的,很爱你。」
最后,贵蔚靠在他耳边,这样告诉他。那是她最真诚的回复。
贵媛安高兴,却又难过,他闭上眼,也将她的小身子拥得死紧。
「蔚蔚,为什么……」他哽咽地说:「妳每次,每次都要这样回答哥哥。」
贵蔚不说话,他只好将这沉默的拥抱,当成一句愿意,珍藏在空虚的心里面。
第10章(1)
立春月即将到来,官府公署都已停止办公,准备迎接新春的到来。
大寒月最后一天的清晨,贵媛安更衣梳洗时,发现平时应该要候在身旁的郑参事,竟反常的没有出现。
他问婢女。「郑参事去哪了?」
婢女答:「郑参事昨晚说他在家乡的老母得了重病,深更便离开府邸了。」
贵媛安沉默不语,婢女以为他生气了,赶紧再说:「这样不知会您一声,擅自离去,郑参事自知不该。他有请小的向侯爷告罪。」
贵媛安摆手。「小事,不必如此。」他平静地说:「新春来了,早该放他回乡过节的。」
婢女有些惊讶贵媛安的反应,照平常,他一定要求严厉地惩罚这样失礼的事。
可此刻,他只是淡淡地要婢女拿来他的黄历,由她念今日的吉忌给他听。
仅识得几个字的婢女紧张地念着。「今宜开土、修造、裁衣、祭记、会亲友、养父母。今不宜入宅、开市、嫁娶、六礼……」
听到不宜的忌事,他皱着眉,冷笑道:「论婚是这么喜气的事,怎会不宜。」
婢女有些尴尬,不知还要不要念下去。
贵媛安不理会了,径自走出房里,到餐室与已候着他的贵蔚用餐。
贵蔚依然如故,与他道早一声后,便安静地吃早粥。
用餐时,贵媛安笑问贵蔚。「蔚蔚,妳熟六礼的备办吗?」
他会这么问,是由于人们认为,一场婚礼的筹划与准备,是一名妇人治家必须具备的能力。
贵蔚愣愣地看着他。「不熟,大哥。」她只是个年轻的女子。
贵媛安笑得谅解,他已渐渐习惯贵蔚简短的响应方式。
「没关系,教一个新娘子备办自己的婚嫁,也不讨喜。」他转而问列在一旁的婢女们。「妳们,家里有谁是从事媒妁的?」
在场众人都一惊,因为非必要,侯爷从不和这些下人对话的。
所以一时间,没人敢说话。
贵媛安又说:「不必多心,我只是想请人帮忙。」
贵蔚看着他难得放下身段、对下人绽出的善意微笑,完全无法感到开心。
他为了那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婚礼而这么做,只是加重她的愧疚。
她环顾餐室,发现郑参事已不在了。她的手在发抖,在冒着冷汗。
她想,已得到那只奏夹的他,现在正在进行什么事?
此时,一个婢女的声音中断了她的不安。
「侯爷。」她说:「小的母亲,在城外的春鹿镇上,是做媒妁的。除了替人作媒,如果有必要,她也会帮着那些家人们备办整场婚礼。」
贵媛安听得很认真。「包括六礼整套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