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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丘夜溪噗哧一笑,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将他硬生生踢出了门。

  曹尚真穿过皇宫后花园的时候,恰好碰上了皇后,急忙过去请安。

  皇后向来视他如亲子一样,拉着他笑着寒暄,“几时带一修进宫来?我好久没见那孩子了,着实想他。”

  他笑道:“娘娘可不要像当年宠我一样把他宠坏了。近来一修也吵着要进宫见娘娘,我也不知他心中是惦记娘娘,还是娘娘送他吃的那些小点心。”

  “那孩子说话讨人欢心,比你还更胜一筹,就算是惦记我的点心也没什么。我看,不如你把他送入宫来,我亲自调养如何?”

  “好是好啊,只是……我怕夜溪会不舍得。”曹尚真吐了吐舌,已是而立之年的他,依然有着十九岁大男孩的调皮性子。

  皇后笑着叹气,“你就一辈子被夜溪压在头上吧。我看夜溪说的话比圣旨都管用。不过,你也别让夜溪管孩子管得太严苛了。这么小的孩子,琴棋书画,骑马射箭、兵法策论,样样都学,就是太子也学不了这么多东西,你们想累死他啊?”

  “是,娘娘的话我一定回头带给夜溪。其实我也心疼一修,只是夜溪说:‘玉不琢不成器。’”

  “总是‘夜溪说’,都快成了你的口头禅了。”皇后拍拍他的脸,“进宫是为了见陛下吧?快点去,别让陛下久等了。”

  “过几日我再带一修来宫里向娘娘请安。”曹尚真行了个礼,向皇后告退。

  正如外界传闻,皇帝的身体的确越来越差了。每次他来到皇帝的寝宫,都会先闻到刺鼻的药味,宫内亦有宫女捧着药盏,伺候着皇帝服下。

  曹尚真等了片刻,皇帝才将他宣进去。他瞥了四下一眼,看到床头一张小案子上,一套文房四宝还没有撤下,显然是刚刚用过。

  “陛下龙体欠佳,还要用功啊?”他和皇帝说话一贯的轻松打趣口吻,但今日皇帝的表情却较以往凝重许多。

  “最近见到太子了吗?”皇帝开口问。

  “前日见过。太子最近喜欢骑射了,吵着要夜溪教他。”他笑着应答。

  皇帝却没有半点喜悦之色,“以前让他练武,他说身子娇弱练不了,现在该学文道,他又去学什么骑马射箭?只怕也不是正经做事,不过是一时兴起的顽劣之心罢了。”

  “太子还年幼,陛下不应太过苛责了。”曹尚真安抚着劝道。

  看他一眼,皇帝又说了,“他向来比较听你的话,你去劝劝他,难道朕百年之后,要他这样一个不孝子来继承大位吗?自古秦二世、汉献帝……都是他这种顽劣之性,到后来有几个是善终的?”

  曹尚真心中一凛,笑容却仍旧灿烂从容,“陛下这是说笑了,太子天性聪颖,敏而好学,怎么会是秦二世和汉献帝?再说,微臣虽然姓曹,可不是曹操,更不想做赵高。”

  皇帝垂下眼,“朕知道你不是,否则也不会容你到现在。”沉默片刻之后,他再度开口,竟是商量的口气,“近来,你和夜溪关系如何?”

  陛下很少问到他的家事,这倒让他一时没能明白他的意思。

  “还是老样子,夜溪将一修管得很严,连娘娘都快看不下去了。”提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和心爱老婆,曹尚真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甜蜜。

  但是皇帝看着他的满面春风,却是面如寒霜,“尚真,你……有没有想过再娶一房?”

  “啊?”他一愣。陛下今日的话都很古怪……“再娶?只怕夜溪会杀了我。”他挤着眼笑道:“更何况,除了夜溪,我不知道还有哪个女人愿意忍受我那么多不良的嗜好。”

  皇帝又静默片刻后,再将话题一转,“近来朕听说京中有很多不利你的流言,你要小心,所谓无风不起浪,收敛一下言行,不要让朕失望。”

  曹尚真离开皇宫时,暗暗咬了咬牙,“这老妖精,越来越难对付了。”

  外界都以为他们君臣多么亲密无间,皇帝才会将整个江山交予他照看,却不知道这几年来,皇帝从来没有停止要扳倒他的心思,只是他防范得滴水不漏,才没被抓到任何把柄。

  功高震主。这四个字自小他就铭记在心,所以虽然行事貌似张扬,却很懂得进退分寸,在皇帝面前努力办事,在皇后面前努力卖乖。他能屹立朝堂十年不倒,可不是靠着家世背景,而是全凭一己之力。

  眼见皇帝已经走到油尽灯枯的日子,从他这些年的冷眼旁观来看,皇帝是不会做刘备,让他做诸葛亮,唱一出“白帝城托孤”的,更何况,他向来也不信刘备和诸葛亮的君臣关系真如传言中好到那个份上。

  人站得越高,就越多疑,生怕得到的一切会被人抢去,猜忌周围的每个人都拿着刀,要暗中谋害自己。

  陛下,就是这样多疑的人。

  可是,如今要他“功成身退”,他也不甘心。最让他能理解的是,为什么陛下今天会突然提到要他再娶一房?明明知道他只爱夜溪之心绝不会变,还提出这个可笑的要求,难道陛下要在他身边安插个女细作不成?

  第1章(2)

  刚出皇宫,忽然见远处有一队人马正在下马,人人穿着武将的衣饰,风尘仆仆的,像是赶了很久的路。当先的一个人,曹尚真瞇眼看了看,有些意外。

  “老虾米,你何时入京的?”

  让他叫做“老虾米”的是川北郡将军王成德,他向来镇守川北郡,除了每年回京述职之外,很少进京。两人私交甚好。

  此时王成德也看到了他,忙笑着迎上来,“丞相还是这么爱开玩笑,好歹我手下十几号人在这里,哪有你这样张口就叫外号的?也不给我留点面子。”

  王成德天生有点驼背,所以曹尚真初识他时,就给他取了“老虾米”的外号,他听了也不生气,只是哈哈一笑,脾气极好。

  但这一次曹尚真笑得并不轻松,他贴近他身边,低声问道:“夜溪有从兵部发调令给你?”

  “没有。”

  “朝中不是早有明令,外将无令不得返京吗?”

  王成德倒有些讶异,“原来连你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回来,是陛下的旨意,四天前送到我那里,让我星夜兼程,务必立刻赶回来,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陛下的旨意?”他的眼睛已经瞇成一条缝。那个老妖精又在想什么?但嘴上却笑着说:“既然是陛下的旨意那就无妨了,你赶快进去见驾吧,回头来我府上喝酒。”

  “把你那些万金不换、孝子贤孙送来的好酒都端出来,我一定要喝到你破产不可。”王成德嗜酒如命,一听说有酒喝,眼珠子都像要掉出来一样。

  曹尚真回到府里时,丘夜溪也刚从兵部回来,虽然都是一身疲倦,但他还是先帮妻子宽了衣,主动帮她轻轻按揉着肩膀和脖颈。

  “夜溪,妳知道王成德回京的消息吗?”他一边揉着,一边低声轻问。

  “王将军?”她也很讶异,“我没有叫他回京啊。”

  “这事真是蹊跷。”曹尚真皱着眉说,“王成德在川北郡向来无功无过,陛下应该对他不太注意才对,怎么会突然调他回京?近来边关有战事?”

  她白他一眼,“你天天看那么多奏折,要有战事,你会不知道?还来问我。”

  “就是没听说有战事,所以我才更加奇怪。”

  丘夜溪转身问道:“陛下今日叫你入宫,有什么事?”

  “什么事也没有。”曹尚真微微一笑。

  “没有?”她狐疑地看着他,“没事还叫你叫得那么急?”

  “古怪吧?近日陛下越来越古怪,连我都猜不透他安的是什么心。”

  丘夜溪哼道:“陛下是只老狐狸,你在陛下面前可不要太放肆了。”

  “不对,陛下才不是老狐狸,他是老妖精。”他的用词更狠毒,“狐狸是我,妳忘了?妳曾说过,天下尾巴最大的那只狐狸就是我。”

  “你还真觉得这话是往你脸上贴金啊?”她好笑地回身探向他身后,“狐狸的尾巴在哪里?让我摸摸看。”

  “要摸去床上摸。”他抓住她的手,顺势将她拉到床上去。

  再熟稔不过的过程,成亲九年却都不曾厌倦。从最初的矜持羞涩,到现在也懂得适时的反击,丘夜溪已经慢慢知道如何在两人身心相融时让彼此放松。

  比起被丈夫拥抱着睡觉,她更喜欢将手搭在他腰上,整个身体紧紧的贴到他后背。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脸颊碰触到的柔软和温暖,睡得格外安心。

  “记不记得小时候我和妳说过,要妳晚上和我一起睡,我为妳暖脚。”他每说一句话,后背就会有轻微的震动,让她的脸麻酥酥的。

  “那么久的事情,谁会记得?”虽然这么说,但她其实在他背后吃吃笑。还记得那时候他说如果陪她睡,她就不怕鬼了,可是他的满腔热情,被她几句冷言冷语骂了回去。怎么也想不到,居然到最后,两人会真的夜夜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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