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过头,她朝暮霭眨眼睛。
暮霭一愣,随即笑吟吟,也眨了眨眼睛。
菊雨蝶一头雾水,但至少她听清楚了,大掌柜把她家暮霭当作那汉子口中嚷嚷的晓风姑娘,要她家暮霭每日拨一个时辰去帮忙。
太吃亏了!
她家暮霭要是被扣住了,怎么办?
不行,她也得扣个人质。
“那……那我家暮霭去野草园的时候,蓿壮士得到我的眼前来,让我看着。”
她气呼呼的说,“你要抢走我家暮霭,就得拿人来抵!”
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交换条件,大掌柜愣了一下,暮霭则是陷入沉思。
蓿北殉还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至少听到了被扣在菊雨蝶手上的晓风可以回到野草园的这句话,为了避免再生变数,他赶忙开口,“没问题。”
他的爽快俐落,让在场的三个女人表情各异。
菊雨蝶才不管其他人的反应如何,总之,她觉得有个人质在手上,是比较不吃亏的。
嗯,她真是聪明伶俐。
她喜孜孜地笑了起来。
暮霭看在眼里,真是担忧啦!
菊雨蝶喝得烂醉。
在提出交换条件的一刻钟之后,她仔细的想过了两方的人质抵押,才发觉自己好像被骗了。
明明她家暮霭就跟那汉子的什么野草园毫无关系,凭什么她得双手把她家小暮霭奉上呢?
而且还押回一个高头大马的汉子,她要个不用付钱的男人来占她的赚钱时间做什么啊?
但是话都说出去了,同情蓿北殉的暮霭是不会准许她耍赖、反悔的。
啧!结果她输得彻彻底底,还莫名其妙。
越想越生气,她喝起酒来更加的凶猛。
她原本想把那汉子灌醉,再痛打一顿,没想到他的酒量跟她有的拼,居然到了她意识模糊一片的时候,他还能面不改色的继续喝。
“真可恶!”
她急得自己这样怒叫了一声,随后倒进软枕堆里。
来的时候,明明还是招摇风光的,一路逛大街般的来到红花酒肆,但是待到夜深,要离开时,菊雨蝶却醉得起不了身,只能由一个护卫用双手小心的抱着下楼,另一个护卫守在旁边,等出了红花酒肆,暮霭伺候着她坐进软轿里。
暮霭滴酒不沾,但是酒坛开了一个又一个,浓郁的酒香弥漫厢房里,实在是催人欲醉,于是她的两颊也泛起嫣红,增添些许青涩风情。
深夜时分,风势强劲,仿佛也能借由冷意来醒一醒酒。
几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有他们这项软轿走在马路的中央,偶尔边边角角的暗处里会有一、两个或坐或卧的流浪人,他们窝在那里,也在睡眠中。
除了月光之外,只有暮霭手里那盏灯笼发出光芒,把归途照亮。
软轿一直往前走,走向在这样的深夜中,却还灯火通明,无比喧哗的花街。
半晌,他们回到了属于他们的奢靡世界。
第3章(1)
醉死的菊雨蝶,却只睡到巳时两刻,就睁开了眼睛。
这个时间,连昨晚万分疲倦的暮霭都还在睡。
躺在床上,菊雨蝶一手将纱帘子掀起挂上,看到不远处那个张开一张小床,盖着一条薄毯子,还在沉睡的暮霭,她挠挠脸,翻身下床,胡乱的梳洗过后,罩上一件短褂就溜出房间,窜向隔壁厢房。
她左手随随便便的敲了敲门板,右手毫不客气的推开门。
里面根本来不及应门也来不及反应的雏儿被结实的吓到了,扁着嘴,眼里蓄着两泡眼泪,委屈的瞪着菊雨蝶。
“真爱哭。”菊雨蝶扮个鬼脸,拍了拍雏儿的小脑袋,牵着她的小手,走进厢房。
朱红窗台上,秋舞吟一身轻纱薄衣,肩上披着一件衣服阻挡太阳,白里透红的肌肤上有着阳光的印子,她手里抓着书,看得非常专注,一边还拿手帕轻轻擦拭眼睛。
菊雨蝶走过去,“小的在哭,大的也在哭啊?”
“啊?”秋舞吟听见声音,愣愣的抬起头。
“你又在看什么?”菊雨蝶抓住她的手,把她手里的书抬高一点,看见的书名,“哪里弄来的呀?这样的神怪小说,阁里似乎没有收。”
“古二少爷借我的。”秋舞吟慢吞吞的说。
“喔,是古家那个狐狸少爷呀!”菊雨蝶放开手。
“你又这样给人家乱取绰号。”
古二少爷才不是狐狸。秋舞吟埋怨的看她一眼。
菊雨蝶耸耸肩,神情轻佻。
“只有你这傻瓜才不觉得他满腹黑水。”
“是呀!先是教你看这些神神怪怪的故事,再来就是告诉你,他家里还有一大堆藏书,接着你就会像是眼前悬着大白菜的笨马,傻乎乎的上门去了。”菊雨蝶说话着实刻薄。
秋舞吟扁嘴,黑白分搅的大眼睛里蓄满眼泪,委屈的瞪着菊雨蝶。
菊雨蝶一手扶着额头,深深觉得这主仆两人都是一个样。
“不要哭。”
“小蝶欺负人。”秋舞吟呜咽一声,眼泪滑落脸颊。
菊雨蝶赶紧伸出手,把秋舞吟手里抓着的手贴按到她的脸上。
“你家那个古二少爷,十成十是因为你哭起来太可爱了,才老是这么欺负你。我一定没有说错。”
“古二少爷才不会让我哭……”
“是啊,是啊,他不会嘛!”
菊雨蝶翻个白眼,很敷衍的回应。
凡是他弄哭的都不算哭,但是别人弄哭的就一定要记得向古二少爷告状。
秋舞吟抽了抽鼻子,“小蝶昨晚又去喝酒了,对吧?”
“是啊!”菊雨蝶嗅了嗅自己的身子,“还有酒味吗?”
“啊?小蝶忘记洗澡了吗?”
“才没有。”菊雨蝶撇了撇嘴,“昨天回来后,暮霭就把我弄醒了,硬是把我按在盆子里,又搓又揉的,直到身上没了味道才我起来,被她洗完,我都快累死了。”
“明明是被暮霭快累死。”秋舞吟瞪着她,揭穿她扭曲的真相。
“我挨这样洗,也很累呀!”菊雨蝶说得理直气壮。
“小蝶一放假就跑到红花楼肆,这根本是惯例了。”秋舞吟把书合起来,“可是你昨天入夜才出去,快天亮了才回来,难得你待这么久。”
“呜……来了个不速之客。”
“来抢你的酒呀?”秋舞吟的脑袋里浮现两只大狗抢一根肉骨头的情景,不禁窃笑。
“居然有人敢在你喝酒的时候来抢你?”秋舞吟张大眼睛。“你没有酒坛子砸那人的脑袋吗?”
菊雨蝶惊奇的张大眼,“对呀!我那是真该用酒坛子砸破那人的脑袋……欸,不对,那时才坐下来,开了一坛酒而已,酒没有完,不能砸。”
“没有砸啊……”秋舞吟有些失望。
“就算真的砸了,你不在,也看不到呀!”菊雨蝶敲了下她的脑袋,“而且不是来抢我的,是来抢我家暮霭的。”
“她才十三岁。”
“所以我把人揍回去了。”菊雨蝶抬头挺胸。
秋舞吟怀疑的望着她,“就算揍了,也是阁里的护卫大哥动的手吧?暮霭呢?说不定真的是暮霭跟人家两情相悦。”
一阵恶寒过菊雨蝶的背脊,“别瞎说,暮霭跟那人不相识。”
“那是谁闯进来?”秋舞吟发现说了大半天,一直没搞清楚究竟是什么人感闯进红花酒肆,还到得了菊雨蝶的面前,“酒肆里没人拦着吗?”
“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居然谁也没把他拦下来。”菊雨蝶那起莲子糕,咬了一口,“他呼呼这样直接闯上楼,站到我的面前,叫我把暮霭交出来呢!”
“暮霭真的不认得那人吗?”
菊雨蝶想了想,拐了弯说道:“……暮霭很同情他。”
“同情?”秋舞吟偏着头,慢吞吞的问:“为什么同情?那人是谁?”
“他说他是蓿北殉。”菊雨蝶吞掉一块莲子糕,然后朝第二块进攻。“他把暮霭误认成他们那园子里的以为晓风姑娘了,那姑娘听说是失踪了,他找了她好几日。”
“那位蓿壮士是什么来历?”
“说是在天香药膳房做二厨的,还有间收容孤儿的野草园什么的……长得很高大,脸蛋也应该是好看的,但不知道那眉眼是怎么长的,看起来怪凶悍的……”菊雨蝶一脸嫌弃的说。
“真是个好心人。”秋舞吟的心很软,眼眶立刻泛红。
菊雨蝶啧了一声:“结果,因为暮霭同情那人,居然就顺着大掌柜的意思,答应每天拨一个时辰去野草圆那里,我恼火了,就叫那人当人质……也每日拨一个时辰过来我这里,现在想想,真实吃亏吃大了……少了个暮霭,又多个碍事的家伙,每天少一个时辰耶!人家可是很贵的,那一个时辰的钱,到底要不要跟他算?”
秋舞吟瞪她一眼,“蓿壮士要养活一群孤儿,你好意思收他钱?”
“在商言商,当然收!”菊雨蝶气势高昂。
“那你就收吧!接着你家暮霭就会生气了。”秋舞吟鄙弃的说。
这话踩到了菊雨蝶的痛处,她扁着嘴,瞪着秋舞吟,然后抱头哀号,
她那烦恼万分的模样,瞧起来真的非常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