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没有人!除了——
他深吸口气,拒绝再想下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阿史那鹰身上的伤势一天比一天好,甚至可以起身,慢慢的走动几步,也可以不用孟老爹、司老爹的帮忙,就能自己在房间里净身。
但或许正因为他能自己做的事愈来愈多,他看到左潆潆的时间反而愈来愈短。
有时候,她得代替医婆婆治疗其他病人,有时,又会拿起雕刻刀及一块手心大小的木头在他面前又磨又刻的,但弄了好些天,也不过弄出一颗圆球来而已,而且,她专注在那颗木球的时间愈来愈多,令他很不开心。
很不可思议的,他如果没看到她,就会下意识的开始找她,想知道她又到哪里去打诨摸鱼,忘了来看看他的伤?
但这样莫名其妙的渴望最后他都忍住了,加上他走没几步胸口就痛,所以,他并未真的去找人,可这会儿他走着走着,竟然第一次跨出这间小房间,而胸口的伤仅微微刺疼,看来已无大碍,他甚至可以凝聚内力好一阵子。
走了几步,他就看到左潆潆站在厅堂门口,跟一名带着一个七、八岁孩子在身边的老奶奶说话。
“没关系的,不过是一颗木球嘛,而且上面还刻了些图形,可是刻得四不像,好丑的,我本来想把它藏起来就算了,这下子,让小志玩到不见正好,连藏都不用了。”
这一席话说得云淡风轻,但她其实是很舍不得的。因为这些时日一直忙着照顾鹰,她好久都没空碰雕刻工具,所以在鹰的情形渐渐好转后,她再也忍不住,凭着一股冲动,就开始雕刻鹰那张让老太爷特别眷顾的脸。
“可是,这几天我带小志给陶婆婆看他的风寒时,可是见你在一旁边听边刻的——”
“何奶奶,真的没关系,我是刻着玩的,我又没有我老爹的天赋,你别挂在心上了。”她笑眯眯的蹲下身子,看着被奶奶斥责,早已红了眼眶的小志,“别哭了,我还得感谢你替我解决了一个难题呢。”
“真的吗?”小男孩扁着嘴,还是不放心。
“当然,想丢又舍不得丢,优柔寡断的,这很不好呢!”
小志这才破涕为笑,何奶奶感激的看着她,朝她道了谢,这才带着孙子下山。
左潆潆看着祖孙两人消失在视线里,才吐了一口长气,喃喃低语,“真的弄丢了吗?”她那颗圆球上已刻好鹰的轮廓,但并不明显,因为她刻意将五官分开,只有她看得懂,就这么没了?偏偏那个人今天得在傍晚前下山,她来不及了……“唉!”她忍不住叹息。
“虚伪!”不屑的低沉嗓音突然从她身后传来。
她先是一愣,随即飞快转过身,就看到她心里的那个人一手抚着胸口,一步一步的走近自己,“你说我虚伪?”
“没错,明明很在乎,不然不会说那句‘真的弄丢了吗’的话,也不会叹气,为什么还要反过来跟孩子说谢谢?”他的国家习惯掠夺,不容许自己的东西被他人霸占,所以,战争可以说是必然的生存游戏,因此他无法理解她的想法。
原来是——她一开始还听不懂呢!她瞪他一眼,“又不干你的事。”
是不干他的事,可是……“孩子做错事了,就该指正他,而不是姑息他!”
“小志一直是个好孩子,而且他才七岁——算了,我跟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她看到不远处有一顶极为眼熟的轿子正往这里来,想也没想的就越过他要走出去,但他却伸手揪住她的手臂,“你懒得理我?否则,什么叫跟我说这么多做什么?”阿史那鹰发现自己很讨厌被她忽略的感觉。
深吸一口气,左潆潆拉开他的手,她想多理他一些也没法子,只是有点儿难以启齿,所以,她打算下午再跟他说。
再者,明天她也要下山了,她得跟父母进京,为他医治到这一天,算是仁至义尽,她闷闷的想。
“医婆婆今天有事下山,我得代替她看病,你可以回房休息,也可以去走走,不过别去找那匹马,它的脚伤好了,但一天比一天还焦躁——”
“潆潆,女神医,女神医呢?”
轿子才刚停妥,一名看来就像个暴发户,全身珠光宝气的中年男子急急下轿,一双惊慌大眼完全不看阿史那鹰,只是抓著左潆潆的手,焦急的想找医婆婆。
对这个一年半载总会来找医婆婆几次的老病号,左潆潆已经知道怎么应付他了,“不急不急,翁老爷,医婆婆开给你的药方没效了吗?”
脸蛋跟身材都圆滚滚的翁老爷用力点点头,“是啊是啊,潆潆,都没效了,我浑身不对劲,每个地方都痛!”
“哪里痛?”
“我的胸口、眼睛、嘴巴、肚子……每个地方都痛!”
阿史那鹰冷眼看着这个胖胖的中年人被左潆潆带到椅子前坐下。
哼,根本是装病想调戏小不点吧?虽然他不是大夫,但瞧这中年人脸色红润,刚刚跑进来的步伐一点都不虚,实在看不出来他有什么病。
左潆潆也够蠢的了,竟然伸出手从翁老爷的脸、眼睛、嘴巴,甚至肚子,仔仔细细的摸按了一遍。
他很生气!不!是非常非常的生气!她怎么可以什么人都摸?而且还是男人!莫名的妒忌涌上心头,阿史那鹰黑眸深幽的怒视着她。
挺直了腰杆,左潆潆美丽的小脸竟分外严肃,“翁老爷,其实我会看病也会看相,你浑身不舒服并不是单纯的病痛而已。”
“那是什么?”翁老爷一脸害怕。
她突然压低了声音,一脸敬畏,“其实有不好的东西缠上你了!”
闻言,翁老爷脸色刷地一白。
“别怕,你啊,要多做点功德,要真心真意的、身边就会聚集很多善良的正气,届时,那个坏东西就不敢留在你身边,你这些怪怪的病痛就会过去了。”
“是吗?”翁老爷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是,这么着吧,前些日子,另一个山头的绿桃村通往山下的吊桥被滚滚泥流给冲垮了,现在住在村里的人进出都要绕上一座山,翁老爷可派人去搭建,再进村里去行善,看看还有没有需要帮忙的,这样定能把不好的东西赶走。”
翁老爷听着她的建议一边点头,突然,眼睛一亮,“潆潆,我怎么才听你这一说,整个人就突然有精神了?”
她用力点头,“那是善念起,邪气就退了一些,翁老爷,你快去办吧。”
第四章(2)
送走了翁老爷后,左潆潆才注意到有人正用一种鄙视的眼光瞪着她看,“干什么?”
“怪力乱神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是怎样?她做什么他都看不顺眼?抿抿唇,她朝门外走出去,本以为他不会跟上来,但他还是跟上了,代表他一定要得到答案。
“好吧,我只能说,翁老爷是无病呻吟的人,日子过得太闲,心里寂寞,而医者要医病,更要医心,翁老爷家财万贯却没有任何妻妾,就是因为有算命仙说,他只要娶妻就会家破人亡,懂吗?”
所以,她才会用这种方式来治他,因为他相信。
瞧她愈走愈快,阿史那鹰的心愈来愈不快,“你对别人的耐心都不错,不管是孩子还是那老头,但对我,倒很缺少。”
她一愣,脚步一顿,终于回头看他,“你这是在抱怨?”
“这是在——”他硬生生的吞下到口的“乎”字。他疯了?他怎么会在乎这个小不点?她根本连女人都谈不上!
“在什么?”她不解的看着他。
“哪有什么?我只是觉得你的耐心不足,当什么大夫!”他只能以批评来掩饰涌上心口的奇怪悸动。
这可恶的家伙!都要分开了,连句好话也不会说!她没好气的瞪着他,“我当什么大夫?就是因为你的自大病太严重了,所以我这大夫得对你少点耐心,这就是对症下药的处方!”
“你这臭丫头!”
“你才是没耐心的臭家伙呢!我话还没说完,这个处方你可以不必在乎,准备走人了!”
他浓眉一蹙,“你这话什么意思?”
“医婆婆觉得你的病已经好了大半,她下山前说了,傍晚前你得走人!”呵!
原本难以启齿的话,这会儿在怒火的杨风点火下她可是说得很痛快。
“你答应了?”他恶狠狠的瞪着她,这么问是因为一连几天,他都听到那个老太婆要她叫他离开,可是她都会说“再等一等”。
左潆潆用力的瞪回去,“那当然,你不是迫不及待的想离开?瞧,你现在就走得不错啦,难道要我养你一辈子?丢不丢脸啊,你是男人耶!”
这个该死的女人!对别人都轻声细语、笑容满面,也能替对方着想,为何对他就这么不同?
“还有,我真的会替人看相,你这种人是大恶的面相,离你愈远愈好,愈没有麻烦!”她气呼呼的大步往另一边去,因为要把握时间啊,这一天的事情好多,可她还没去喂那匹马,这会儿才走到小道,已听到它在嘶嘶乱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