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备受冷淡的她再也忍不住了,压抑的情绪瞬间全爆发出来。
窦尊粥拧着眉心,转头向袖手旁观的父亲求救。“父亲,这是怎么一回事?”
平时像暴君的他,在父亲跟前只是一只不会飞的柔弱小鸟,一心一意想讨他那对母亲极冷淡的父亲的欢心,他并不知道母亲与相片中女子的纠葛,只知道母亲对那女子既怕又恨。
路湘觉得太阳穴隐隐发疼,那个女人说她叫窦雪?难道那个女人认得她父母吗?
哦,不可能,这不可能,她别奢望了,她自小就是弃儿,身世无迹可循,在这千里迢迢外的国家,又怎么可能有人认得她父母呢?
窦保皇看着路湘,缓缓地、清晰地对儿子道:“我不会错认这只玉镯的,尊弼,路湘是你妹妹。”
窦尊弼瞬间像被闪电劈到般无法动弹,窒息的感觉一下子提到了胸口,他错愕木然的呢喃着,“妹妹……”
路湘但觉天旋地转,知觉一寸一寸的抽离她,一寸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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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东方宅邸
“夫人,路小姐已经站在那里一个小时耶,外头炙热,您看要不要去请她进屋里休息,喝杯冰茶解解渴?”菊儿担忧地对进入花园的英荷心禀告。
这几天拓一少爷为了处理盟里的一件事,和妄二少爷去了澳门,她奉拓一少爷的命令陪伴路小姐,但她却觉得路小姐根本不需要人陪伴,她终日不言不语,比四周的风景还要安静,树还会摇,云也会飘,可是路小姐可以连续两、三个小时静止着,连动都不动,真是太神奇了。
英荷心洞悉地笑道:“你若是累就进去歇着吧,懒菊儿。”
“谢谢夫人,”菊儿立即吁了口气,欢喜地进屋去。
莫荷心走到路湘身边,轻轻叫道:“湘儿。”
骄阳炙热,路湘微眯着眼从一株艳放的蔷薇前回转过身,看见来人,她振作了一下精神,故作轻快地道:“东方夫人。”
“菊儿说你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个小时,不热吗?”莫荷心看着她鬓旁微湿的汗珠,这女孩苗条又纤秀,眼睛澄清如水,嘴唇薄似花瓣,腰肢小小不盈一握,如此雅致、如此动人,性情开朗中有沉敛,难怪拓一会对她着迷不放了。
“还好。”路湘轻扬睫毛,显得有点魂不守舍。
她就是存心要炙热的太阳晒昏她,省得她脑筋太清楚了又会胡思乱想,因此宅里那太充足的冷气不适合她,她是只鸵鸟,不要想那些不想想起的事情。
莫荷心轻叹了口气,深深的凝视着她。“你怪伯母吗?若不是我自作主张,让拓一送你回窦帮主的身边,你现在也不会这么难过。”
当她从拓一口中知道路湘已在机场与窦保皇意外相认,但先前路湘却又已身陷窦天门遭窦尊弼残酷的玷污时,她有说不出的震撼,这桩变故令向来开朗、乐观又笑口常开的她,也不禁陷入深深自责的懊悔之中。
“不,我不怪您。”路湘抬起头来,目光坦白地看着莫荷心。“若不是如此,我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还尚有亲人在人间。”
看着她眉心上的抑郁之色,莫荷心低柔而清晰地提醒她,“虽然知晓你有亲人尚在人间,可是现在你却不愿意与他们相认呵。”
拓一告诉她,认出路湘颈上的王镯之后,窦保皇当时在机场就不顾自已妻子极欲疯狂的状态而想带走她,但她在失魂落魄之际仍执意要跟着拓一走,连头也不回,面对她的生父,她选择仓皇而走,而在这种情形之下她根本无法到尼亚斯去,于是拓一断然地将她带回新加坡。
可想而知,窦保皇对女儿这种反应有多难过了。
“您认识我母亲?”路湘不由得问起,这可能是在整个事件当中,她最想知道的吧。
“不止这样,我们还是好姊妹呢。”莫荷心神秘地微微一笑,李起路湘的手往小凉亭走去。
凉亭里有她预先叫仆人准备的冰桔茶和起司蛋糕,她老早就想让湘儿打开心房好好谈一谈,虽然这是拓一临行前再三请托她的,但若没他的请托,她也会这么做,因为无论如何她都觉得自己是罪魁祸首,该当负上一部份责任。
“好姊妹?”路湘不懂她的定义。
“嗯,好姊妹。”莫荷心俏丽犹存的嘴角勾起一抹莫测高深的笑靥,她扬起眉,“湘儿,你绝想不到我与你母亲都是黑帮里的小丫头,你母亲在窦天门窦帮主身边服侍,我则在东方盟东方盟主身边伺候。”
这也是她经常取笑她那位盟主丈夫的原因了,自己娶了一个跟前的小丫头进门为妻,却又有根深蒂固的门户之见,真是顽固到令人同情哪。
路湘不由得睁大眼眸,她真的没想到东方夫人也出身卑微,是名女婢。
莫荷心亲自动手倒了杯冰桔茶给她,笑盈盈地说:“东方盟主与窦帮主是挚交,当年常有黑社会的‘上流聚会’说穿了不外乎是些舞会或酒宴,都需要我们这些丫头随身递茶送水,因此我与你母亲常见面,他们应酬时,我们就坐在小露台闲聊,就这样成为很谈得来的好姊妹,你母亲名叫雪贞,贺雪贞。”
乍听母亲的名字,路湘微微震动,“所以我叫窦雪?”
“对。”英荷心微笑的回忆着,“因为你母亲名字当中有个雪字,窦帮主又太爱你母亲,所以便取你母亲的雪字为你命名,再加上刚出生的你生得粉雕玉琢分分雪白,另外呢,也因为你是在大雪纷飞的日本出生,综合起种种因素,就帮你取名为窦雪。”
路湘黯然地道:“虽然生下我,但她并不是窦帮主的妻子。”
莫荷心点点头。“这就是你母亲悲哀的地方,她并不如我幸运,她服侍窦帮主之时,他就已经有妻子了,那位性倔貌美的窦夫人又是日本第一大黑帮的千金,因此他根本就无法为了你母亲离婚。”
她紧经着眉心。“所以后来东窗事发了?”
这是她可以想得到的,若不是如此,那位窦夫人在机场见到她的时候就不会反应那么大了。
英荷心点点头,“这段私情被窦夫人知道之后,她完全无法接受,当时你才满月,刚请完你的满月酒,窦帮主就有要事非赴美不可,窦夫人假意接受了你们母女,要照顾你与你母亲,却在窦帮主前脚走后痛下毒手,派她娘家帮里的杀手血弑你母亲,而你则被她交给人口贩子,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
路湘捏紧了茶杯,心一阵一阵的绞痛起来,原来这便是她会出现在印尼的原因,她是被人口贩子卖去印尼的,可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又流浪到尼亚斯,幸好被好心的宫廷嬷嬷给收养。
“直到窦帮主回来之后不见你们母女俩,才逼出了真相,自此他对窦夫人异常冷淡,时常拿着你母亲的照片想念你们,痛恨往日已没有好好保护你们,让你母亲红颜薄命,你又下落不明…”
说到这里,莫荷心注视着路湘。
“我知道这二十几年来他对他的妻子冷淡无比,无时无刻不在找寻失踪的你,希望在有生之年能找到你、弥补你,所以在初见你的那时,我认出了你的小玉镯,再加上你与你母亲年轻时几乎长得一模一样,我才会迫不及待想让你回到窦帮主身边,这样,你能谅解了吗?你是否愿意原谅窦帮主,跟他面对面谈一谈呢?”
事实上,自从路湘到达新加坡之后,窦保皇已经打了无数通电话来关切她的情形,他一心一意想飞来东方家见女儿,只是被自己以暂时不适合为理由给阻挡了。
当然,东方龙腾知道了老友失踪二十几年的女儿居然好端端的在自己家里,而且很明显的正在跟自己的儿子谈恋爱,他虽对此事惊诧,又对妻子的胡来大感头疼,但两个年轻人的婚事他倒是乐观其成,原因当然是因为路湘现在的身份跟东方家实在太门当户对了。
“我——”路湘颤声的低语,“我不知道。”
事情怎么会是这样?
真相大白后,她该怎么做?她似乎不该怪父亲没有善尽保护母亲的责任,以致让母亲下场那么凄惨,也让她飘零了二十几年。
但,要她坦然面对、接受父亲,她也做不到,尤其是在她被自己的亲哥哥,同父异母的哥哥给站污了,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这件事。
为什么上天要给她这个难题?为什么离开了尼亚斯之后,她的生命产生这么大的变化?为什么要先让她被亲哥哥污辱,后又让她与生父重逢,这一连串的为什么,谁能给她答案。
路湘告诉自己,她一点也没有被东方夫人的话给打动,可是眼眶却不争气的湿润着。 她的泪水悄然滑落,是为她自己的身世?为母亲短暂的一生?抑或是为了她那自责半生、邑邑寡欢又患女情切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