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龙图璧算是听明白了,他忍不住笑了出来。“陛下,这么愚蠢的说词您也相信?什么主命星、日帝星,我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难道我这辈子是平安还是倒霉,还要看我妻子是谁决定?就算是好了,我也不会娶苑芷幽那样的女人!”
龙宁南心急的一拍桌案。“图璧,是不是朕把你惯坏了?朕苦口婆心和你说了这么多,你居然一点都不体谅!你是龙疆国日后几十年岁月平安稳定的根本,不管你愿不愿意,朕不能对不起龙疆国的列祖列宗!你必须娶苑芷幽,三个月之后就成亲!朕警告你,你若是再提退婚的事情,朕……就把她直接送到你的王府去!”
龙图璧闻言一脸铁青,但是皇帝的脸色比他更难看。说到底,龙宁南既是他的长辈,又是一国之君,于公于私,他都不能忤逆他的意思。
只是一想到昨晚自己所听所见,他就忍不住要对苑芷幽这三个字作呕。那些算命测字的江湖术士,难道是苑家暗中买通的骗子吗?为了让自家的女儿能有朝一日登上后位,光耀门楣,所以联合起来对皇上撒下这么一个漫天大谎?
哼,只怕是的。
此后,龙图璧一反以往优雅矜持、难以亲近的性格,突然间变得放浪形骸起来,每天夜里,都有人见他出入酒肆妓馆,与许多妙龄女子恣意调笑,甚至还将青楼花魁带回王府中留宿。
他性格大变,立时引得朝野及整个皇城议论纷纷,而龙宁南更是极为震怒。他知道这是侄子反抗自己为他所安排的婚姻刻意采取的手段。
在宣召龙图璧,将其训斥一番之后,龙图璧丝毫没有改过之意,甚至还变本加厉,买下一个在路边卖身葬父的少女,以侧室之姿纳入府中。
听闻这些消息后,唯一暗自窃喜的只有苑芷幽。
可以说龙图璧的反应比她预想的还要“好”上许多。她明白,龙图璧此番做法是在向自己示威,其意是:妳能玩,我比妳还玩得起。
看来,她过悠闲日子是指日可待了,再过不了多久,陛下会像当初为他们赐婚一样,下旨解除他们这桩荒唐可笑的婚姻。
她默默地等待着,十余天之后,皇帝召见她的旨意果然传达下来,她满心欢喜地奉旨入宫。
龙宁南是在后宫的正殿踏月殿见她的,这里现在属于皇后,而皇后已缠绵病榻许多年,据说每次皇上下了早朝,都会先到皇后这边来探望一个时辰,而外界一直有传闻说,之所以皇上至今没有子嗣,很大的原因便是他和皇后夫妻情深,在皇后病重之后,极少临幸其它妃子。
以前苑芷幽只当这说法是民间少女的浪漫幻想,但是今天,当她在踏月殿亲眼看到皇上手持毛巾,温柔地为皇后擦汗时,她也不禁心生感动。
她几步走上前说:“陛下,让我来做吧。”
龙宁南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不,这事虽小,但是朕做了十几年,毛巾要多热、要拧得多湿多干、下手的轻重如何,朕比妳清楚,妳还是先在旁边坐一坐。今天不是朕要见妳,是皇后要见妳。”
这番话出乎苑芷幽意料,她和皇后没有任何交情,连皇上也只是见过几次面而已。于是她悄悄将目光投向床榻上的皇后。
皇后因为病了许多年,形容枯槁,看不出原本曾有的倾国丽色,只是一双眼睛久久凝视着皇上,那眼中盛满的温柔令人动容。
苑芷幽不禁思索,原来在帝王之家,也可以有白头到老、患难与共的真情。
待他们两人又小声说了一阵子的话后,龙宁南这才笑咪咪地转过身来对苑芷幽说:“妳在这里陪陪皇后吧,朕还有公务要处理。”
她忙起身相送,皇后却柔声叫住她,“芷幽,不用去送陛下了。来,到我身边坐下。”
旁边有宫女搬了张团凳到床前,苑芷幽依言走近,屈膝行礼后坐下。
皇后伸出一双枯瘦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柔荑,温柔地打量了她好一阵,才微笑道:“真是个好姑娘,生得这么标致,这下子我也放心了,图璧那孩子也算是有福气。”
苑芷幽心中立刻紧张起来,她本以为龙图璧近日闹得这么大,陛下是会站在她这一边的,但是听皇后这口气似乎……她要倒霉了?
皇后又轻叹道:“我知道外面现在有些流言蜚语,妳不要太计较,图璧那孩子向来做事很有分寸,他不会乱来的,只是他心思比较深,有什么心里话从来不和人说,妳日后做了他妻子,多开导开导他,夫妻之间没有隔夜的心结,更何况你们还有一辈子要过。以妳的聪慧,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她咬了咬下唇,一脸无奈的应道。
“日后若是有什么为难的,或者图璧欺负了妳,记得来告诉我,妳可以把我这里当做妳的娘家。”
皇后说得越是耐心诚恳,苑芷幽的心就冷得越快,沉得越深。
最后皇后还从放在枕边一个描金的乌木盒子里取出一对黄金打造的手镯,亲自套在她手腕上。
“这对手镯,也算是龙氏一族的传家之宝了,是当初我嫁与陛下时,先太后赠与我的,如今我转赠给妳,望妳能为龙氏开枝散叶,多子多孙。”
说到这里,两个女人的脸都红了。皇后脸红,是因为想起少女时代嫁给丈夫时那洞房花烛夜的甜蜜旖旎,而苑芷幽脸红,是心急烦躁却无从发泄导致的涨红。
难道她要被这一对金镯子套牢,真的逃不掉了吗?
从踏月殿出来,苑芷幽没有了来时的兴奋莫名,垂头丧气得像是被人浇湿了羽毛的鹌鹑,只想找个角落蜷缩起来。
因为太过消沉,她连对面走过来的人,都没有注意到,直到引领她出宫的太监忽然止住了脚步,恭敬地高声叫道:“玉王爷,奴才给你您请安。”才唤回她的注意力。
她浑身一震有,眼角余光偷瞄到不远处一个银灰色的人影正向这边走来,银灰色袍子……只有王爷才会这么穿。
天,冤家路窄,难道要在这里和龙图璧正式碰面?
她没考虑太久,一闪身,躲进了旁边的花丛密叶当中。
龙图璧也是来探望皇后的,此刻淡淡地点点头,眼光追随着忽然消失的那道丽影,疑惑地问那名太监。“你刚才和谁在一起?”
太监嘻嘻一笑,巴结的靠过来低声说:“你想想,咱们全龙疆国,有哪家姑娘见了您会躲的?”
他还是不明白,蹙眉道:“把话说明白了。”
太监不敢再卖关子。“是苑姑娘。”
“苑芷幽?”一提到这名字,龙图璧就浑身上下要冒火,恶狠狠地朝苑芷幽消失的背影瞪去,冷冷地哼了一声,“不见最好!”
说罢,他连再多一眼都懒得看,抬腿就向踏月殿走去。
而这交错而去的两个人却都不愿意相信,此后他们的缘份会被月老的红线绑得更紧……
第2章(1)
苑芷幽起初以为自己和龙图璧的婚事只是皇上多年前的一句戏言,如果龙图璧激烈反对,这婚事便可以轻而易举的作罢,毕竟,她虽是官家小姐出身,但是家族并不显赫,又深居简出这么多年,在德行上也谈不上多么出类拔萃。
她在人前散布那么多的谣言,甚至连龙图璧也都上当,只要皇上轻信三、四分,就必然不会接纳她当皇家的媳妇、日后的国母。
可是,为什么皇上和皇后都象是铁了心似的,非要把她嫁给龙图璧不可呢?她又不是万中选一的美人儿,也不是手握重兵的将军之女,更没有万贯家财可以为国库壮大志威,到底皇上看上她哪一点了?
而对着通天池,她发愣了好几天,都没有在自己这张小脸上看出任何的与众不同。
爹啊,您当初为什么要死得那么早?若是您还活着,女儿也好知道您和皇上到底在盘算什么啊?
她对着自己的影子叹气,随手抛起两个铜钱。
铜钱掉在地上,两枚皆是反面朝上。
下下卦,又是这样的徵兆。
苑芷幽顺手一抹旁的沙上,索性将铜钱埋在土里,眼不见为净。
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迎梅气喘吁吁、满面惊惶地跑进来,大叫着,“小姐,不好,出大事了!”
她懒洋洋地回头,“怎么?难道月阳和龙强国环节战了吗?”
“不是,是皇后,皇后娘娘薨逝了!”
苑芷幽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身子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手上的金镯碰到了挂在衣裙上的一块玉佩,发出悦耳的撞击声。
她怔愣地抬起手,看着手腕上光鲜夺目的镯子,忽然间有些恍惚。
这就是物是人非吗?几日前还曾经和她亲密对话的皇后娘娘,竟然薨逝了?回想起来,那刚才的卦象,本是随手卜出,廿王许指的是皇后陛下……“帮我准备一身素服,我要进宫。”论起品级,她是三品女官,论起亲疏,皇后曾经亲口许诺将她视做自家人,所以于公于私,她都要进宫吊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