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情况更严重,光是「想」到她,他的身体便会亢奋起来。
尉迟义,只有畜生才会控制不了地猛发情,人之所以称为万物之灵,就该有万物之灵的样子,你丢不丢脸?!可不可耻?!下不下流?
沈璎珞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女人,她是那种手臂只容未来夫君才能看能碰的贞节烈女,若她知道你对她竟然产生邪念,她不躲着你才怪!她现在就已经算是在躲你了吧? 一定是你的眼神太色欲!一定是你看着她时,目光太露骨!一定是你昨晚作春梦时的不餍足还写在脸上!
一定是!
不然为何四目相交时,她会慌张挪开美眸,不敢看他?
不然为何两人在长廊相遇,她会一副好想快点离开的匆忙?
不然为何她……一点都不需要他帮助她?
有几回看见她提着一大篓沉重的瓜果,情愿自己半拖半拉地将瓜果搬回厨房,也不愿意出声喊他,请托他的协助。
这让他颇为失望……不可否认,男人必须要藉助于女人的求救来达成某些自满的男性尊严。
英雄救美这四个字,有它的真理存在。
很显然,他在她心里,不是英雄,她也不如他想象中的娇弱易碎,她虽然不甚伶俐能干,但至少很肯学,而且不轻易喊苦或耍脾气,李婆婆私下悄悄告诉他,沈璎珞这个女娃儿真的很努力,毫不见千金娇娇女的臭脾气,教人另眼相看。
尉迟义的欲求不满,明明白白写在紧绷的脸上—— 实际上他全身上下最紧绷之处,绝对不是他的脸。他挺直身躯,双臂交迭,身为当铺护师,工作便是伫在当铺里,以气势恫吓妄想要进当铺惹是生非的混帐瘪三,若真有不长眼的家伙在铺里闹事,再劳动大爷他出手教训对方。
他今天气势旺旺旺,贼人匪人退散,没有半只胆敢上门找麻烦,才会让尉迟义有闲工夫想东想西想沈璎珞。
当初安排她住进小竹屋,大错特错。
她就在伸手可及之处,在他时时能瞧见之处,夜里,透过小竹屋的微微烛光,他看见她在缝补衣物;看见她默默落泪,为她爹亲上香祭拜;看见她偶尔偎在窗边,赏着月光,恬淡婉约的五官,仰望天际,教人猜不出思绪,月晕渲染她白里透红的肤色。他的好耳力让他清楚听见她轻声哼着曲儿,甜美的嗓音,丝绸般滑腻,唱些吟风咏月的优美词句,毋须丝竹伴奏,同样美得教人入迷,然后,惨的是,他幻想这般美音天籁,若换成床第娇吟喘吁,会是何等的媚惑、何等的酥麻入骨……
再这样下去,他会先死于每夜的绮梦纵欲,以及早上醒来时发现一切只是一场梦的忿然。
或许他应该直接开口向严尽欢索讨了她……严老爷允诺过他们几人,铺里每一件流当品,只要他们中意,都可以取走。她是流当品,附加于沈家宅邸之间,严家随时随地都能处置她,至于所谓的「处置」,包含了太多……包含哪一天严尽欢看她不顺眼时,直接将她标价售出。之前的冰心,就是血淋淋的实例,她被富贾看中,砸下银两,买回府做填房小妾,富贾的年纪……足以当她的爷爷!
严尽欢那家伙,脑子里装的是毗霜,肚子塞的不是五脏六腑,而是一罐又一罐极毒鹤顶红,她竟然让老色鬼买走冰心!
他绝对不要见到那种情况发生,若等严尽欢拍板定案的决定一出,谁也阻止不了她的胡做非为。
向严尽欢开口要了她吧。
众兄弟总爱笑他做事不用大脑,一冲动起来,不顾任何后果,他现在就处于身心都「冲动」的状况,满脑子净是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但沈璎珞会不会认为他趁人之危,在她已经失去爹亲和家业的凄惨情况下,还落井下石,觊觎她甜美肉体?
「觊觎」当然有,伪君子才会否认这两个字的存在,最好他只想和她牵牵小手、摘摘花、扑扑流萤啦!
他不想只是牵手!他想双臂箝紧她纤细的腰身,双手揉按她丰盈浑圆,逼她弧线优美的背脊密密熨贴在他胸口,他再放肆地用唇用舌用牙齿,品尝她每一寸雪肤……啧,该死!又亢奋起来了……他总有一天会欲求不满而爆精狞死!
尉迟义试图用意志力压抑充血昂扬的小兄弟,一声远而缥缈的呼唤,滑入他敏锐的耳朵,他一开始以为是幻听!也是啦,算算已经多少时日了?他还不曾从沈璎珞口中听见他的姓名,只有自己在发梦时,才会听到她软绵绵喊他义哥、哀求他不要这样这样不要那样那样不要这么纵情驰骋……
「尉、尉迟义……」
又是一声微弱的叫唤。
尉迟义双眼一瞠,浑身警戒。
不,不是幻听!
她在喊他!
真是……糟糕透顶。
沈璎珞面露苦笑,怎知勉强扯扬唇角,一口池水便扑涌过来,她吓白了脸,更攀紧此时唯一的救命浮木!一个空水桶!顾不得满头满脸的水,将她溅濡得有多狼狈。极宽的池面,一小点的人影载浮载沉。她已由池畔的浅阶飘到了池中央,双脚踩不到池底,偶尔有好几条鱼儿在腿边
擦过,那尾鳍,大如蒲扇,强而有力,好些回都撞得她几乎快落入水里,她好害怕会从水面冒出一只骇人的水妖脑袋……
她算不出来距离她落水至今,经过多长时间,她以为李婆婆会发觉她没回厨房而来寻她,兴许李婆婆误会她直接去饭厅用晚膳了吧?
怎么会刷个池畔青苔也能刷到跌进池里?
严家水池由浅至深,靠近池畔部分是可以踩下石阶去泡泡脚的,离池畔越远,水位越深,她一开始便是踩着石阶,刷洗阶上青苔,原先打算只刷到及膝深处的石阶便要收工回厨房去,怎知她会被湿滑青苔给绊跤,跌入大池中。
她真的……很笨手笨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做件小事也做不好,李婆婆已经把最不困难的工作派给她了呀……
她小口小口吸气,维持着不让自己下沉,抱在桶身上的十指被泡得又白又皱,池水冰冷,衣裳早已失去保暖的功能,更因为吸足了水,变得更沉重。她曾经祈祷会有人从池上长桥或池畔经过,发觉到她的求救,偏偏唯二的两次机会都教她错失了,她在扬手唤声的同时,身子下沉,险些溺毙,好不容易奋力浮起,桥上人影已然走远……该如何是好?她急得掉下泪水,哭泣并无助于脱离现况,她必须维持体力,若她支撑不住,再被发现时,就会是一具浮尸。她努力冷静下来,池下的双脚却被某物重重一碰,她惊呼,蚝首半沉下去,害她喝下不少池水,还是靠着木桶救起自己。
「咳……咳……」她重重呛着,难受地猛咳,散乱长发在池上浮沉。
大池似湖似海,身陷其中的恐惧,伴随踩不着地的随波逐流而越发鲜明,再加上天色渐暗,万一夜幕完全笼罩下来,池面根本伸手难见五指,她被发现的机会更加渺茫……
遇上哈麻烦,记得找我,你只要稍微大声喊我的名字,我不管在府里哪里,都能听得到。
她的意识,如同此时的自己,深陷茫茫池海中,几乎没顶,一道宛若救命木桶的嗓音,适时响起,像在点醒着她,别忘掉还有他。
尉迟义……
可会不会太麻烦他?
他说不定在当铺里忙着……他会不会觉得她累赘?觉得她没用?觉得她只会拖累他?她并不希望带给他困扰,所以她努力想做到独立自主,要快些适应严家的生活、适应必须以劳动换取温饱的日子,她希望在他眼中看到的,不是一个软弱的沈璎珞、不是一个只会依赖人的沈璎珞……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总令她不自觉脸红,本能地,急急想逃开,她不知道他为何要那样看她,是担心她会在严家闯祸吗……
呀!
她实在没有太多时间能分心,因为她飘离池岸更远更远,远到几乎看不见岸边。
她已经没有办法了……
她连紧攀在木桶的力量都将用罄,颤抖的双臂快要支撑不住自己,尤其是越近池心,水底鱼儿的骚动越强烈,她发誓……她隐约看见水面下呼嚣而过的黑影,巨大得不可思议,它在她周遭转圈盘旋,彷佛在等她沉入水中……
她惊声尖叫。
「尉、尉……」一口池水梗住,她来不及吐,只能咽下:「尉迟义!呀!」
她的脚,被某样东西啄了一下,吓得她魂飞魄散。
「尉迟义!尉迟义!尉迟义……」不可能听得到……太远了……她的声音太小……太小了……
「尉……」
尉迟义……
噗通!
重物落入水中,又或者,是水底妖怪窜出池面要吃人,她无暇亦无能为力去理睬,她怀里木桶因为这一波的水花激溅而滑走,随着池波飘流远去,她的身躯变得好沉好重,再也无法浮在水面上,裙花绽开,又消失于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