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夜莺曾经冷眼旁观地评论过花念涵的歌声,“平常说话是可以的,唱歌的话,就是个灾难了。”
对此深表同意的诸位姐妹,完全禁止了花念涵在她们面前唱歌。
但越是禁止,花念涵就越是喜欢胡乱唱些即兴编出歌词的小曲,而身边临得最近的就是十夜莺,于是时常饱受折磨的十夜莺真是恨不得拿块布将她的嘴塞起来才好。
现在十夜莺不在身边,花念涵又等得无聊了,于是亲近着她最喜欢的植物枝干,用着满满的爱心对着垂樱唱歌。
她唱得很专心,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靠近过来的两名男子。
第1章(2)
但当花念涵回过头,困惑地看见眼前两个作势伸手要抓她的陌生男子时,理论上会出现的经典台词并没有出现。
例如这样:“嘿嘿嘿!小美人不要怕啊——”
“大哥哥我们不会欺负你,只是要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因为那两名男子脸色有点发白。“小、小姐……”
“可以拜托你不要再唱了吗?”
左边高个子的男人声音微微地发抖,右边矮个子的男人一手捂着耳朵,勉强开放另一只耳朵接受那令人又爱又恨的灾难。
看美人歌唱是赏心悦目的,但是当美人的音调不准,七零八落的时候,就是折磨了。
花念涵手里拎着摘下来的软帽,垂纱忘记挽在手里,于是勾上了长在底下的杂草尖,一动就牵扯一片长草沙沙。
她露出询问的表情。“两位有什么事吗?”
“呃……”左边的大个子反应不过来,迟疑了一下。
右边的矮个子有些畏惧她的声音,又被她这样若无其事的反应吓到了,小小地退了一步。
“我们哥儿俩是受人所托,要请小姐去其他地方玩玩……嘿嘿嘿!”干笑起来的大个子一面怨恨着兄弟不够意思,一边也偷偷退了一步。
“可是小夜交代人家不要乱跑。”花念涵很遗憾地告知。
“那可真是可惜……”矮个子的男人吞了口口水,“可、可是我们已经收了翁大少的钱,一定要把小姐请过去耶!”
“翁大少?是翁家花房吗?”花念涵偏着头,“翁大少爷是三千阁拒收的客哦!”
“咦?被除名了吗?”大个子的男人慢半拍地问。
“对呀!因为他在初见设帘的时候,就自行掀开帘子,企图要非礼十二金钗。”花念涵平和地告知内幕。
“难怪翁家大少要委托我们兄弟两个来掳人啊!”矮个子的男子猛一击掌,抬头对着大个子男人说。
“说的也是。还害我们要偷偷摸摸趁师父们念经的时候溜到后面来。”大个子男人抱怨道。
花念涵睁大眼睛,“在寺院里做出掳人勒赎的事情不好哦!”
“这我们兄弟也知道啊,可是小姐平常难得出三千阁,只有要和白家药铺交易时才会出来嘛!翁家大少已经注意小姐很久了说。”矮个子男人很委屈地说。
“就是说啊!而且今天又迟到了,我们兄弟已经等很久了耶!那个白家的药铺大哥还是个会武的,我们兄弟被他打了好几下,到现在都在痛说。”高个子把袖子捋高了,露出红肿的伤处给花念涵看。
“好痛哦!”花念涵小小的脸都皱起来了,一脸的疼痛模样。“真可怜。药铺大哥下手很重吧?”
“就是说啊!干嘛打那么大力?”
“就是啊!又没有要杀他,只是打晕嘛!”
来掳人的兄弟两个一见花念涵露出疼痛的可怜表情,争相你一言我一语地向她诉苦起来。
花念涵仔细听着他们惨痛的过往历史,以及如何被向来的合作对象翁家大少苛捐薪资,剥削打工费用,还被胡乱地随意使唤,简直成了廉价的打杂工一般,令人不禁想为他们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好辛苦哦,你们两个人。”她擦擦眼角,“我跟药铺大哥求情一下,拜托他收你们两个去药铺当学徒吧?习得一技之长,才有谋生能力呀!”
“你真是好心的小姐。”矮个子眼里泪花乱转。
“这年头要像小姐这样人真是不多了。”高个子也试着泪。
“那就等小夜回来,你们再带我和小夜去找药铺大哥吧!”花念涵喜孜孜地提议道。
“咦?那位小夜啊……是不是一个穿男装的小女孩啊?”高个子问。
“是啊!小夜很有男子气概哦!”花念涵笑眯眯地说。
“哦……就是那位啊……”矮个子呆了一下,抬头看看高个子,又转头看向花念涵。“可是小姐,那位小夜也被我们兄弟两个用迷药弄晕了耶!”
“咦?”花念涵大惊失色,“你们欺负小夜?”
“不不不——”高个子连忙摇手,“我们没有欺负她。”
“对呀!我们只是把她弄晕。”矮个子补充说明。
“你们要把小夜掳走吗?”花念涵脸色发白。
“不是耶!”高个子男人一脸无辜,“我们要掳的只有你。”
“翁大少说要嘛把你掳走,要是掳不走的话,就地奸了。”矮个子一脸可怜样,“在佛门圣地做这种事真的会下地狱吧?”
“你们就为了掳捉我,做出迷倒小夜、打晕药铺大哥的事?”花念涵摇摇欲坠。她完全可以想像当醒转过来的十夜莺知道自己遭遇的祸事都是源于她时,会是怎样一张狰狞的脸色。
“是啊是啊,就是这样。”高个子因为她终于进入状况而一脸欣慰地猛点头。
“小姐乖乖的,不要抵抗哦!”很有默契的矮个子摸出一捆绳子,两手拉长开来,就作势要往花念涵身上套去。
“不要啊……”花念涵泪眼汪汪。
两个男子终于露出应该要有的恶人表情,嘿嘿嘿地靠向她。
花念涵下意识地向后退去,虽然没有踩空,但是也跟踩空没什么两样。脚下一片柔软,那种柔软的感觉空荡荡的,肢脚尖下去踩不到实地,就向下深陷进去——
花念涵失去平衡,双手下意识地挥舞着想抓牢什么?指甲却被垂樱树皮嗑断了,她痛得缩了一下手,整个人失去支撑点,向后栽倒。
两个一高一矮的男人呆住了。
他们奔上前去,拨开一堆一堆的长车,发现底下是一个很陡的滑坡——尖石、树干、矿砂,处处林立,望也望不到底。
但那个跌下去的女人已经不见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用着没有任何运转迹象的空空脑袋用力思考许久——最后决定放弃搜寻,直接回头报告在家里等待美人送上门的翁家大少,就说……他要的美人摔得见不着影子了!
第2章(1)
将矮舍前的空地用水重复洒过,泥上渗了水进去,再被太阳烤干,地面就会再硬实一点。
为了在清晨的浓雾之中,不要一出屋子就踩进湿泥里去,独住在此的白妄言每到中午到黄昏前,都会时不时朝空地里泼洒着水。
漫长的石梯旁,是一片斜陡着、望不着底的长坡。
下雨的时候,被雨水冲刷着,就会露出底下的尖锐岩石及高耸树干的粗大根部,若是从上面一古脑地摔下来的话,没有头破血流,也应该会是骨碎肢离吧?
默默喝着手里那一大杯用滚水泡出来的热茶,白妄言评估着这片坡地能用来设下什么陷阱、成效如何,以及完全死伤人数将有几成——
耳边一个长草摩擦的沙沙声混着大片泥沙滑下的声音,从上方慢吞吞地响着,一路传了下来。
白妄言雷打不动,依旧捧着他手里的杯子在喝茶。
眼睛盯着那片坡地,长草掩掩的范围只到矮舍的高度平行过去那一段而已,其不是一片光秃秃的无趣黄土尖石,住个半个月的白妄言都看得熟悉了,连多了一颗掌大的石头他都察觉到。
坡顶上要滑下来什么呢?该不会是一窝兔崽子吧?在这里生火烤肉应该不会惊动上面的住持大人……吧?
白妄言慎重地思考着,眼睛依然紧盯着长草遮掩的陡坡要滑下来什么。
先是滚落了一片混着碎石的黄沙,然后是绿绿的、轻软的,一层一层长草堆叠起来的绿草尖。
再接下来,是整片平铺得像张被褥一样的草堆。它慢吞吞吞地往下滑着,可以想见的是,如果没有什么东西阻拦了它的滑行,这片草堆会一路往坡底落去。
但白妄言清楚明白地在那片草堆上看见一个穿着粉嫩衣裙的姑娘。他皱了一下眉。
不是他所希望的兔崽子,却是个极有可能成为棘手麻烦的姑娘家——那种轻轻软软的衣裙、粉嫩如春的颜色以及乌丽似缎的长头发,若不是个哭哭啼啼的姑娘家,就是个更麻烦的宠童。
要救吗?不救吗?
白妄言漫不经心地望着那片努力不懈往下滑去的草堆,心里不耐烦地想着:要掉下去就快点掉下去!慢吞吞的要滑不滑的到底有没有魄力啊?
干脆泼桶水过去加快那堆草的速度好了!白妄言心里恶毒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