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官员竟然自己亏空吗?他们主事的人都不管?”兰泗故意反问着,想知道更多缅节。
“哈哈!听我阿玛说,借最多的就是户部主事,其次是户部侍郎。圣上看了借款名册,听说脸色都变了,哪里想得到户部自己都不检点,管钱管到国库都快空了。”
“这还真不像话,要是他们不先还出钱来,哪能服众呢。”
兰泗低头重新提笔写字,看来他得四处打探一下户部的消息。
这日,初荷与梅沁对弈,二人厮杀得痛快淋漓。初荷自有兰泗相赠的书籍,加上兰泗几次面授机宜,果然棋艺进步神速,连梅沁都要甘拜下风。
晌午梅沁走后,初荷独自在书房,又拿出兰泗《论弈》翻看;尽管她已经将上面所有内容都看到熟透,仍是习惯每天拿出来翻翻,看书册内容,也看兰泗的注解与心得。
“小姐。”丽儿开心的走进书房。“兰泗贝勒来了呢。”
初荷讶异抬起头来。“他来了?”
“是啊。”还有小总管也跟来呢,嘻。
“让他进来书房吧。”这人,不是忙着跟雪兰英公主骑马打猎放风筝吗?
初荷不解,直到兰泗走进来,她都还觉得有些不真实,但看他脸上带着笑,似乎精神心情都挺好,手上还拎着一包不知是什么东西。
“听梅沁说你今天骑马去了。”初荷一边沏茶一边说。
骑马打猎很好玩吗?雪兰英公主是否让你情牵意动?这下子不用再烦恼该怎么跟皇太后交差了吧?初荷很想一次问出口,不过终究没这样问,毕竟她自认并非真心想听兰泗和雪兰英的交往内情,她不想如此矫情造作的故作关心。
“早就回来了。中午还进宫一趟。”兰泗将手上包裹递过去。
“什么?”初荷打开一看。“怎么有这个?”
竟是一条毛茸茸的雪白围巾。
“你不是怕冷吗?这是雪兔的毛,极为保暖,而且质地柔细,圈在脖子上也不会难受。”他仔细解说。
“是你猎来的吗?”她摸着,的确很软很细致,莫不是雪兰英公主猎到的吧?
“嗯,前些日子猎的。喜欢吗?”然后让王府里的女婢做成围巾。
初荷点头,看着雪白的毛色,想像着倘若围在雪兰英公主脖子上,肯定比围在她身上更加艳丽好看?
“你最近不是正忙吗?让小总管送来就行了,何必走这一趟。”
“你是说我被拔擢为礼部员外郎的事吗?梅沁跟你说的吗?我阿玛很高兴,好像已经看到我连年高升的荣景似的。”兰泗扯扯嘴角。“他高兴就行了。”
初荷看他谈起公事总不太愉快,不由得柔声劝慰:“倘若你不喜欢在礼部干事,不如想想到底朝廷里有什么差事是能让你更得心应手的;反正,按照王爷的心意,横竖你都是得在朝廷当官,既是如此,不如找个最符合你心思的地方待着,说不定还做得更起劲。”
兰泗一怔,定定的看着初荷。
“怎么了?”第一次被他这么直勾勾看着,初荷猛地有些紧张。
这人难道不知别用那双好看的眼睛盯着人吗?简直让她有知所措。
“我被圣上拔擢那日,才在想着你方才说的。”一般人都会劝他就这么安稳的待在礼部,照目前情况看来,肯定是连连高升;可他压根不这么想,他对礼部的事情就是无法热中,但从来没人关心过这点,却没料到初荷竟能说中他的心思。
“那你有什么盘算?”既然已经盘算过,肯定也有个方向了吧。
果然,兰泗点了点头。“礼部我是不适合待的。若说在朝为官,我怎么说都不能跟我阿玛的手腕相比,要这样一直高升下去,肯定招人嫉妒,要是一时不察,哪天定要闹出大事来。我是想,不如找机会跟圣上自请调去翰林书院编书……”
“编书的确比在礼部适合你。不过,别自己跟圣上请调,你得找机会让圣上自个儿发现你的才能,主动让他自己调你去编收才行。一来免去其他人闲话,说你凭着身份尊贵随意调任,二来倘若是圣上亲自将你调职,翰林院的人才会敬重你,你阿玛也才不会发火。”这人今天怎么搞的,又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兰泗盯着她好半晌,神情像是佩服,又像是赞赏。他展开欢颜。“有你这个知己,我真是三生有幸。看来送你雪兔围巾换这一席话还太便宜我了。”
“得了,这是旁观者清而已,总之能真的对你有所帮助才好。”她不想看着他待在不适合的位置而郁郁郁寡欢。
“倘若你身为男子,在朝廷里的应对肯定比我游刃有余。”他还真是从来都不喜欢那些明争暗斗的事儿,甚至看在眼里也觉得厌烦。
“你就别笑我了吧。”在他心中,她不是知己,就是被假想成男人吗?
兰泗笑着喝了口茶,忽然正色问道:“最近你娘家那边可有人来找过你?”
初荷怔住。“我回来北京后,额娘一直派人来约,可我都推掉了。本来她已经没来了,可不知怎么搞的,过完年竟然天天找人来问一次,今早也来过,看来她是非见我不可,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你没想过她找你的原因?”兰泗放下茶怀,神情有些严肃。
初荷摇头。“应该是我额娘手头紧,才跑来找我想拿点银两。”
“跟你说一件事,你先别着急。我听说户部亏空国库,朝廷里好几个大臣联名起来弹劾户部尚书和侍郎,圣上也派四皇子亲自去查。”他那日听同僚谈起后,又不着痕迹的向自己阿玛打听,之后还套问了几个在户部办事的朋友,才确定这些消息。
初荷着实惊讶,万万没想到竟有这样的事。父亲担任户部侍郎多年,一直为着升不上户部主事的位置而耿耿于怀,但除此之外也没听过捅出什么太大的喽子,怎么会遭到联名弹劾?
“那他要被……?”说这话时她心情是复杂的。尽管娘家的人对她寡情,但她还不至于幸灾乐祸,心底更深处其实是不希望娘家的人遭到不测。
“听起来对上倒不急着办弹劾,但四皇子奉命追讨朝廷官员欠国库的银两,现在人人都说要让户部的人先还钱,以正视听后大家也才服气。这件事情最近闹得沸沸扬扬,已经有一个户部官员因为还不出钱而上吊自杀;不只是官员,就连向来奢豪成性的亲王贝勒贝子,甚至是皇子们都受到追讨。”所幸礼亲王府在精明的礼亲王主导之下从来没跟国库借钱,才免于卷入风波当中。
“竟有这样的事。”初荷听得心惊不已。“难道我阿玛跟国库借了很多钱吗?”
兰泗点头。“福大人连着几个儿子娶妻都大肆整修宅第,每次都花了不少银两,再加上去年他买了一个宅子给你二哥,前前后后借了不少。你阿玛本来就是户部大官,借钱比起其他人更容易些。根据我打听,他约莫借了三百多万两。”
初荷震惊。三百多万两?这一时之间根本还不了啊!
“所以我猜测你额娘急着找你,大概是想求你借钱给他们还钱;其次,过年时期人人都知道了原来你在皇太后那儿走动,或许你娘家也想过要让你找皇太后求情。”兰泗清清楚楚分析。
“找我借钱又有何用?都跟她说了这些财产时简亲王的,我得好好保管着,等哪日简亲王后代有急用,我就得帮助他们。”初荷没料到朝中的波涛汹涌远比她所想的更为惊险,竟连她跟皇太后的关系都有可能被人拿来利用。“我更是不可能去跟皇太后求情。这老人家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了,她最讨厌人家要她去跟圣上讨情面。”
“不错。你才在宫里走动没多久就摸清了她老人家的个性,她的确最讨厌有人朝廷后宫不分,要是你恃宠而骄替娘家求情,恐怕以后就再也见不着她的面了。”现在三天见一次又如何,倘若不守本分,可是会立刻就被赶得远远的。
“我阿玛要是还不出钱来,又会怎么样?”初荷叹了口气问。
兰泗摇头。“恐怕其他官员就会争相攻击,圣上也无法坐视不管,大概他的官位会不保。”
初荷脸色微微发白。她娘家就只有父亲一人在朝为官,哥哥们根本全是扶不起的阿斗,原本大声福尔铨靠着简亲王的关系得到了一个管理皇宫采买粮食的肥缺,却没做多久就因为采买的物品低劣而遭到内务府革职,差点还落个查办问罪的田地;那次父亲就花了不少银两四处拜托,才让大哥安然抽身。
因此,初荷深知哥哥们个个游手好闲,成事不是败事有余,还爱摆派头而得罪人,倘若父亲一朝被贬,那就代表整个家要垮了。
“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先清楚内情,或可在见你母亲前先想好自己的立场。钱借了,可能他们永远还不了,那你就有愧于死去的简亲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