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难想象,这样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武功如此高强。
可她的强悍是用生命换来的。
唉……他心里很为难。“阿馡,你很喜欢练武吗?”
“喜欢啊!只要努力,就一定会有收获,所以我练武的时候,心情总特别快乐。”
“如果我让你别再练武呢?”
“为什么?”
“只是一个假设,这世上大部分人都没有武功,你想象一下,如果你也没有武功,你会怎么样?”
“我讨厌这种假设。除非你有很好的理由说服我,否则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难道要他告诉她,练武会让她短命?他回想这五天,她对武学的痴迷和狂热……他说不出口。
“没什么,只是你太厉害,让我很难堪。”他希望她快乐,因此,那些不开心的事,暂时还是别提了。他岔开话题。“你饿不饿?我让人给你准备饭食。”
她摸摸肚子,这才发现自己真的饿坏了。
“好啊!多煮一些,我肚子都扁了。”
“你跟老二一样,就是个武疯子。”幸好,他很懂得照顾这样的人。“你先去洗澡,我去吩咐厨房做菜。”要准备些清淡、易消化的菜肴,才不会伤了她的身体。
他送她到客房,然后来到厨房,半途,却接到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尤贪欢走了,但留了一颗大炮弹给大镖局——两个魔女教徒。
真是见鬼了!尤贪欢怎么会跟魔女教的人走在一起?
柳乘风看着两个连二十都不到、容颜冰冷的姑娘,好头大。
他问:“是尤姑娘带你们进来的?”
小姑娘戒备地看着他,一句话不吭,只递给他一张纸条。
那上头的字,他一看就知是尤贪欢的手笔。
纸条上写着:孤女二名,烦请收留。
他瞧两个姑娘头上的凤凰钗,就知她们是魔女教徒,哪是什么孤女?尤贪欢还想骗他。
该死的尤贪欢、天杀的女恶魔!她难道不知道,现在整个武林都在搜捕魔女教徒,他若收留两个姑娘,一旦被发现,大镖局祸患不远。
他没有想魔芳馡也是魔女教徒,即便有人发现了她的身份,他也会不择手段保护她。
可是两个小姑娘……她们也许年轻、不解世事,但要柳乘风冒着整个大镖局被铲平的危险收留她们……
“两位姑娘贵姓芳名?”他问。
小姑娘们抿着嘴,没回答。
“你们是怎么认识尤姑娘的?”他再问。
小姑娘们保持沉默。
“尤姑娘可曾告诉你们,到这里要做什么?”他捺下脾气,抛出第四个问题。
小姑娘们的嘴巴硬是不开。
柳乘风一阵厌烦。既然想要别人的帮助,就要坦诚点,她们什么都不说,却要他牺牲一切保护她们,他看起来像个热血昏头的呆子吗?
“两位姑娘想必有难言之隐吧?既然如此,柳某不便相逼,两位姑娘且在此处休息,柳某告辞。”他一走出门,就听见后头传来重重地落闩声。
柳乘风被气得反笑出来。她们真是把他当贼了。
问题是,这里是大镖局,不是魔女教,她们就不懂得尊重一下他这个主人吗?
他不想维护这样的人,又担心魔芳馡发现他对她的同门见死不救会生气,她们毕竟是师姊妹,基本情分还在,而且他也不忍把两个姑娘丢出去送死。
怎么办?他捻着手指,思考有没有两全之策。
半晌,他伸手招过一名镖师,在对方耳边说了几句话。
当晚,厨房给两个姑娘送去一份掺了散功药的晚餐,把她们的武功都废了。
柳乘风联络人牙子,将她们卖到沛州有名的大善人杨府里做丫鬟。
杨府的老太君是出了名地待人慈和,而且杨家有两个儿子在京里做官,所谓民不与官斗,江湖再怎么搜捕魔女教徒,总不至于打进官府中人的府邸杀人吧?
这一招既能保住两个姑娘的命,又不必拿大镖局的前程冒险,两全其美。不过从此以后,两个姑娘要靠自己的双手挣饭吃了。
柳乘风才不管她们做不做得了婢女的工作,他对她们没有责任。
他这一切做得很隐秘,除了几个心腹,无外人知晓。不过……
他送两位姑娘出大镖局时,她们极力挣扎,他居然被打伤了。
柳乘风第无数次反省自己低微的武功,是不是该下一番苦心修炼了?但是……好麻烦啊!
“总镖头,你还好吧?”一个镖师问他。
柳乘风摸着稍稍泛疼的胸口 ,不说话。练不练武是个很难抉择的问题。
“属下去请大夫。”镖师转身往外走。
“不必了。”柳乘风喊住他。“我没啥大碍。你去传书给二爷,告诉他,该回来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两个魔女教徒在大镖局出现的事若泄露出去,大镖局肯定有麻烦,可若有柳照雪这江湖排名第五的高手在,那些卫道人士想挑衅,也得掂量掂量。
“是。”镖师走了。
柳乘风继续揉胸口,闷闷的,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但他又不想看大夫,那些药好苦。
第5章(2)
他想到正在客房休息的魔芳馡,若能请她为他治疗,不必一个时辰,他便能痊愈——
可柳乘风不好意思说,自己逊到被两个弱女子打伤了。
他外表随和,其实是个死要面子的人。
柳照雪应该也能帮他治伤吧,真希望二弟快点回来……
柳乘风打心底佩服魔芳馡,她先前练拳、连打五天五夜,才休息一晚,次日清晨,换把剑,又继续练了。
难怪人家这么厉害。高手都是练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
柳乘风知道,自己这辈子是成不了高手了,因为他只会去想要不要练武,却不想亲身实践。
他站在廊边,看她舞剑,手腕翻飞——
“呃?”他眨眼,明明看见她掠上半空了,怎么下一瞬,却出现在他眼前?
“阿馡,有事吗?”她看他的眼神不太好。
“你受伤了?”她捉起他的手腕。
“你怎么知道?”
“我听见你的呼息不顺。”她两指点在他胸前,手掌往他胸口一拍,他觉得自己像个久咳不愈的病患,突然间,所有的病灶被除了干净。他深喘口气,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
“是谁打伤你的?”她脸色阴霾,很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夜晚。
他不好意思说,打伤他的是她两个师妹,而小姑娘们当时已经服下散功药,一身内力去了七、八。
“我跟局里镖师过招,不小心受伤,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想起他说过,武功不是全部,他还会品花、鉴玉、书画、下棋等等无数技艺。
她认为他说得有理,武功高强并不能代表一切,但如果功夫烂到连 跟人过招都会不小心受伤,是不是太差了点?
“乘风,我教你几招防身术如何?”
他还没有逊到要学防身术的地步吧?高超剑法来几招还差不多。不过他只想开开眼界,并不想练它。
“很简单的,只要你腿脚和轻功配合得好,即便遇上华山剑阵,亦能撑上十招不败。”当然,如果是她的话,华山剑阵根本困不住她。
“有没有这么神奇?”华山剑阵很厉害。
“你跟着我做。”这套步法是她自创的,结合了五行、八卦,威力称不上绝伦,但其中自有神通。
“还是不要了,我——”他不想练武。
她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乘风,快点做。”
“可是……”
“乘风,请你移动手脚,不要动口。”因为是为他好,所以她很坚持。
柳乘风叹口气,只好闭嘴。但看了一会儿她的示范,他呆住了。
他的武功是差,但他也知如何鉴赏,魔芳馡教他的这一套步法非常奇妙。
他心里感到一点悲伤,这么喜爱武学、又有天分的人,终有一天,她却得散去全身功力以保性命。老天真是不公平。
“你别只是看,一起做。”她希望借这个机会拉近与他的距离,所以催促他更甚。
“喔!”柳乘风回过神,跟着比划起来。
但不到一刻钟,他便后悔了。
魔芳馡是个像水一样的女人,很温柔,也很体贴,柳乘风最喜欢她天真中带着执拗的性子。但当那性子用在他身上时,便一点都不好了。
“你的手不对,别靠手腕发力……你的腰呢?沉腰……脚,脚要往前踏……不对,踏左边,再偏一点……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一刻钟,她的嘴巴都没停,反复的揪着他骂。
一刻钟,他活得好似身在地狱。
一刻钟,如一年那么长。
“呼呼呼……阿馡,我们休息一下好不好?”他喘着,好累。
“你连第一步都没有练成,怎么可以休息?”如果是别人,练好练坏,她才不管,但柳乘风不行,他虽不是纯粹的江湖人,却是个镖师,长年走南闯北,说不准什么时候遇到意外。她可以保护他,但她不一定次次赶得及,万一怎样,她会抱憾终生。
因此她一定要训练他,让他拥有自保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