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到敦煌,如果没有去月牙泉看看,真的非常可——哎呀!”
小希一脚踩空,整个人惊叫的往后倒去,手上拿着的酒瓶也被她一甩飞抛向上,幸而正好让宫向晚接住,完好无事,她倒是栽得屁股都快开花了。
“喔,好痛……痛死我了,这路上怎么突然出现了一个洞?”
“哈哈哈哈……”宫向晚难得的大笑出声。
两人相遇至今,这可是小希第一次看到他笑得这么开心的模样。她没好气的撇撇嘴,自认倒楣的揉揉屁股站起身,完全不奢望宫向晚会帮她一把。
“味,没良心的家伙……”
不过他这样一笑开来,气氛似乎缓和不少,这样想来,她摔这么一跤也摔得值得,至少他不再冷着一张脸让她瞧了。
两人来到绿洲,坐在泉水边,小希打开酒瓶的栓塞,浓郁的酒香马上飘散出来,她将酒瓶移到他面前,怂恿他。“这酒很不错,试试看吧。”
“我为什么一定得陪着你当酒鬼才行?”
“喝点小酒才有赏月的情调呀。”她不死心的继续游说。“有没有听过: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既然你人都来了,陪我喝点小酒又不会少掉你一块肉。”
其实她是在想,人家都说“酒后吐真言”,遂打算让他喝些酒好松懈他的心防,或许会比较好相处也说不定。
没想到宫向晚不但不领情,反而还挖苦她。“你一天到晚嘴里就只念着李白的那一首:将进酒”,念不烦吗?”
他老是听她一时兴起,就会开始“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的碎念个没完,自得其乐得很,不过他已经听到快腻了。
“不会呀,我最喜欢的就是李白这首诗,有着豪放潇洒的——”
“该不会你从头到尾只会背这一首吧?”
她得意的表清微僵,打死不承认。“谁说的?我只是特别喜欢这一首而——”
“那好呀,你现在换念另外一首诗。”
“床……床前明月光,疑是……呃……地上霜?”她语气相当不确定。
“算了,当我没问。”连这么简单的一首“静夜思”也念得七零八落的,还想继续嘴硬?
宫向晚拿过酒,就着瓶口仰头喝了一口,算是给了她面子。他将酒瓶递还给她,她一点都不忸怩的同样就着瓶口喝起来,豪迈得很。
“啊……果然喝酒还是要有阵的好。”小希笑笑的又将酒瓶递给他。“来吧,‘将进酒,杯莫停’。”
他还是不改戏谑她的恶劣趣味。“哪里来的杯?我只看到一个酒瓶和拿着它的女酒鬼。”
她不平的抗议。“谁说我是女酒鬼?我喝酒很有分寸的,而且酒品也不错,喝醉了绝对不会胡闹。”
“你说了我就得信?”“要不然……要怎样你才肯相信?”
瞧她那认真询问的表情,好像这是一个多么重要的问题似的,宫向晚忍不住又扬起一抹笑,笑她连真话和玩笑话都搞不清楚。
她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女人,像是一块白布,没有沾染到人世间任何的肮脏颜色,她的眼神是洁净澄澈,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就像是夜空中最为璀灿耀眼的一颗星子。
和她相处的这段日子,他虽然经常被她的反应给气得七窍生烟,但不可否认,他的心灵却反阁轻松不少,因为她没有心机,他不需要时时刻刻紧绷意志提防她,就怕她会对他不利。
她和他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本来不该有交集的机会,却在阴错阳差之下,搅和在一起,结下了这不知是好是坏的缘份。
小希皱起眉,只因为他又露出取笑她的神情,让她有些气恼。“喂,我的问题真的有那么好笑吗?”
他故意不回答她。“你说呢?”
“我可一点都不觉——”
第2章(2)
原本还勾着笑的宫向晚突然神色一变,双眉紧蹙,像是瞬间不舒服起来,小希一发觉他的异样,马上担心的问:“宫向晚,你怎么了?”
“我……没事。”他暗暗咬牙,没想到他身上的毒会挑在这个时候发作,这毒性几日便会发作一次,一发作起来。他的全身上下就像被万蚁钻爬似的,虽然死不了,却让他感到比死还要难过。
“你真的没事?”她摸摸他的脸。“你都流冷汗了,还说没事?”
要不是现在只有淡淡的月光,看不清他几乎惨白到没有任何血色的脸色,或许她还会吓到惊叫出声也说不定。
宫向晚硬撑着回答。“我没事,只要让我休息一会就好……等时间一过,就会没事的。”
“真的?你没骗我?”
“反正我死不了就是。”
“那……那你赶快先休息一会。”小希赶紧把酒瓶往旁一摆,转成跪坐,拍拍自己的大腿。“我的腿给你枕,等你舒服一些之后,咱们再回去。”
他瞧了她的大腿一眼,讶异的一口回绝。“没有那个必要。”
男女授受不亲,难道她连这种道理都不懂?她的家人到底是怎样将她扶养成人的?
小希非常豪气的说:“怎么没有那个必要?快,不要紧,快躺下来。”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真的不需……”
“别再啰嗦了,你给我躺下就对了!”
小希的手一抓,硬是将他的身体拉下来,他因为毒性发作,恨本无力拒绝,就这样被逼着“就范”了。
宫向晚气恼的瞪向她。“你这个女人……”
“闳上眼,好好休息一会。”她用手遮住他的眼睛,逼迫他休息。“是朋友就不必计较这么多,你再计较下去,我也要生气了。”
她不经意的话语突然深入他心中某一处脆弱隐密的地方,让他猝不及防的震撼一下,嗓音显得有些狼狈。
“谁说……你是我朋友的?”
这男人还真是麻烦!小希不屈不挠,再接再厉的道:“要不然我要怎样做,你才会认为我是你朋友?”
“……我不知道。”
“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朋友。”他扬起自嘲的笑,说出从来没向人说过的秘密。“我不被允许有任何朋友……”
他一直是孤独的,没有任何朋友,他的世界不存在友情这种东西,只有无情、愤恨、仇怨,任何光明面的事物都不属于他,他所能得到的就只是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是个见不得光、一无所有的人,他不配拥有朋友,这辈子就只能孤独一个人,永远别指望有翻身的机会。
听到他的回答,小希非常讶异,内心出现微微的刺痛感,因他的境遇而感到心疼。“那不要紧呀,我可以当你的第一个朋友。”
果然,他的心态扭曲不是没有理由的,这更让她下定决心想帮助他,拉他一把,好脱离那个阴暗扭曲的世界,重新展开不一样的人生。
在这之前,她的固执总是让宫向晚恼火,但在这一刻,他却恼火不起来,想气她多管闲事,同样办不到,因为他……的确很渴望摆脱孤独。
他已经孤独了好久好久,久到以为自己早已经麻痹不在乎了,原来他不是不在乎,只是不敢去想、不敢有任何奢望……
原本黑暗的心似乎看到一丝希望的曙光,他压抑着自己有些激昂的情绪,故意反问她。“这样随便乱交朋友,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面对他半是戏谑的问题,她又当真了,认真的问:“你是坏人吗?”
“……我是。”
小希闻言轻笑出声。“真的?不过我觉得你的本质其实并不坏呀,只是脾气比较差、比较难相处一点而已,所以你并不需要故意这样吓我。”
他莞尔一笑,那笑中包含了许多复杂倩绪,怎样都无法说出口。她是个认人不清的笨女人,也只有她这种笨女人,才会想要和他做朋友,而不是离他远远的,免得惹祸上身。
“对了,所以说到底,你到底认不认我这个朋友呀?”
宫向晚还是勾着一抹淡笑,始终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放任自己在她的腿上暂时松懈,等着身体的痛楚慢漫退去,不再思考任何事情。
他不能认,因为他终究会离她远去,然后两人再也不会见上一面,直到走到人生的尽头为止……
虽然宫向晚最后并没有回答小希的问题,但后来从他的态度来看,她发现,他已经漫慢在接纳她了,对她的态度和善不少,这对她来说,算是个非常不得了的好现象。
或许他现在还无法干脆的承认已把她当朋友,但她相信,只要再过一段时间,他的心会继续软化,她终究会等到成功的那一曰。
像此刻,他居然头一回对她正在做的事情感兴趣,简直是让她“受宠若惊”。
“你一个姑娘家,为什么会跑来当画师?你家人也同意你这么做?”
宫向晚坐在洞窟里,看着小希忙碌绘图的身影。他看得出来她乐在其中,无论画多久,她都好像不会感到疲累,反铲是欲罢不能,越画越起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