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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什么理由?」

  「接待男友日。」他在她的唇上重重吻了一下,再虔诚地对她双手合十,「我要开动了。」

  「很抱歉,本店今晚打烊了!」她不屈不挠地阻止着他进犯的手指,在敌不过他之余,索性紧紧将他整个人都抱在身上,不让他有机会动弹,也不管他的体重是否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僵持了许久后,首先退让的杜宽雅,放弃地翻过身子,改让差点被压扁的她靠在他的身上休息。静夜中,小小的阁楼里,除了秒针规律的走动声外,就只剩下他俩渐渐平缓的气息。

  「小嫣。」

  「嗯?」

  他的大掌轻柔地抚着她的发,「再过不久,我就可以真正的回家了。」

  伍嫣忙不迭地抬起头来,明灿的眼眸里写满了不敢置信。

  「真的?」不会再只是一年里回来个一两次,或是因为葬礼或突来的意外才回来,而是真真正正地留在这里再也不必离开了?

  「嗯。」杜宽雅沉沉地应着,回想着在他着手进行布局多年后,他终于可以与已展开行动的富四海一起进行最后的阶段,「妳再忍耐一下,再多等我一会儿,等事情结束后,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永远?

  面对着这个可望而不可及的遥远名词,伍嫣的脑际有着片刻的空白,一种不熟识的寒颤,霎时攀上了她的心坎。

  不知为何,在听到这个她没存过半点期待的字眼时,她突然想起在杜宽雅年少时,那个以死亡终结了他青春岁月,逼他一夜之间得飞快长大成人面对现实的母亲。

  她至今仍然记得,当年在春日尚好,花园里百花齐绽时,她曾听已经过世的杜婆婆说过,当年杜宽雅的母亲,就是为了追求一个明知不可得的永远,情愿放弃了一切,全心全意地只专注地爱着他的父亲一人,爱得从此以后心底就再也容不下任何人,甚至,就连她亲生的儿子,也只是她生命中的陌路人而已。

  如果说,爱对她来说是一种令人恐惧的贪婪,那么,他的永远呢?

  第8章(1)

  当芝加哥笼罩在冬季的风雪里,再次成了一座由冰霜所筑成的雪城时,杜宽雅已与伍嫣整整半年没有联系了,而这半年来,芝加哥的城东过得很不平静。先是城东黑帮的首脑,死于一起很明显是人为的交通事故,就在黑帮组织的第二把交椅继任后不久,没想到这名新一任的黑帮首脑,竟遭自己冷落已久的儿子枪击,以致颈部以下全部瘫痪而躺在医院里。

  对于这一切,杜宽雅毫不意外,也认为精神方面已不正常多年的尼尔森,的确是会,也敢对自己的父亲做出这种事来。

  因为这些年来,他在尼尔森的脸上,除了看见疯狂外,他还看见了,当年那个不受父母重视对于亲情无能为力的自己。只是他与尼尔森不同的是,他虽曾渴爱过,但他不会把亲情当作生命,不遗余力地想去得到那些不可能会拥有的,而早年起,即与他们大哥一起被列为继承人的尼尔森则不。尼尔森与什么都不想拥有的他不同,长年来被父亲看重、在黑帮组织里拥有着极高地位的尼尔森,自从得坐在轮椅上的那一天起,人生里所有的辉煌与灿烂便全都消失了。

  他再也不是被寄与厚望的继承人,他亦不再是能在组织里呼风唤雨的人物,他只能流落到父亲为他们这些儿子所设置的冷宫里,日复一日地等待着将一切收回的父亲能再回首青睐,好让他重新拥有失去的那一切。但从一开始就把他们当成备用品的父亲,却当他们是物品般,不能用了、没有利用价值了,那就扔掉吧,因他们在他眼中不过就只是个工具而已。

  在芝加哥惯有的强烈风雪吹得人人都不想出门的这一日,杜宽雅与富四海来到了市郊外的一座疗养院。陪他来的富四海,留在一楼的会客室里接着始终都响个不停的电话,而杜宽雅则上楼去探望那个黑帮老大的位置都还没坐热,即被尼尔森一枪给永远打下来的父亲。

  也不管自己受不受病房里头的病人欢迎,杜宽雅在踏进病房后,径自走至病床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下,然后就着房里不甚明亮的灯光,静看着那一张曾经令他母亲朝思暮想的脸庞。

  「你来这里做什么?」仅只剩下颈部以上还能动弹的派斯顿,没想到他竟还有脸来此。

  「看你。」

  「我都听说了。」这小子以为他躺在这里就什么都不知道吗?

  「听说了什么?」杜宽雅好笑地问:「我将你交给我管理的所有企业,全都挖得空空洞洞的,再拆成一片片后,以低价卖给你的眼中钉?」

  多亏了那个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富四海,这些年来原本只能一点一滴在拆卖组织企业的他,在有了富四海的帮忙后,他将旗下一家家企业挖成空壳子进度,因此大大超前了不少,不然以他的估计,他本来还得再多花个五六年的时间,才有办法从这堆泥团里脱身。

  派斯顿登时气得涨红了脸,「你竟吃里扒外?」

  「错,我从还没回来芝加哥前,我就一直是城西黑帮派来的卧底,我从没有背叛任何人。」远在当年他接到电话必须返回美国之后,他就已经主动与父亲的眼中钉联络过,他愿意成为另一个想要打倒他父亲黑帮的棋子,他才不是什么都没准备就空手回来的。

  「什么?」派斯顿震愕地看着他,从没想过当年那个年幼的孩子竟会这样做。

  「你还不知道吗?」他轻声笑着,低首看着自己造成今日的双手,「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很努力的想要毁掉你的一切啊。」

  「你在报复我?」

  对于他过度自以为是的联想,杜宽雅莞尔地挑高朗眉。

  「当然不是,你有什么值得我报复的?」他与母亲之间的事,是只属于他们两人间的私事,与他根本就无关,而他相信,他的母亲也定不乐见于他代她去报复父亲当年的薄幸。

  「那你为什么!」

  杜宽雅自宽大的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份刚出炉不久的晚报,再拿至派斯顿的面前要他看清楚,他是怎么断绝这个组织的最后一线希望。

  「你替我找来的那个未婚妻,我可是前前后后送了一整打男明星给她享用,这才让她改变心意放我一马呢。」想利用他的婚事找个稳当的靠山,好让这个黑帮组织在失去了底下的企业财源后,能够继续苟延残喘?门都没有。

  「你……」完全被蒙在鼓里的派斯顿,当时还以为他会那么爽快的订婚,也是为了组织着想。

  「想不想知道我毁掉你所爱的这个组织的原因是什么?」参观完了病房里那些维生器材后,杜宽雅举步绕回他的病床前。

  「是什么?」

  他微微一笑,「我想回家。」

  ……回家?

  就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原因,他情愿放弃唾手可得的黑帮首领地位,情愿毁灭这个无数人辛辛苦苦经营了数十年的心血?

  杜宽雅走至窗边看着窗外咆咆呼啸的雪势,将思绪放至很远很远的地方,试着去探望当年那个曾在雪中放弃了一切的少年。

  「无论是你,或是我的母亲,你们都不曾给过我爱,也吝于给我,对你来说,我只是个继承人备用品,对我母亲来说,我则是一个可以令你回头看看她的原因。对于你,我没有爱也没有恨,我之所以会乖乖听你的话回来美国,就只是为了彻底斩断与你之间的关系,我不过是要你滚出我的生命,再也别来打扰我的人生而已。」

  「你就这么恨我?」

  杜宽雅回过头来,眼眸平静得没有半分波澜,「我不恨你,从来都不,正确来说,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并不是必要的,你只是一个让我短暂转岸的港湾而已。」

  「港湾?」

  「我有一个属于我的港湾,日后我要永远停泊在那里,再也不要再次出航远行了。」十八岁的那一年,他跟伍嫣做了一个约定,为了要实现这个约定,要他再怎么咬牙苦撑他都愿意忍。

  「所以你不惜毁掉我的一切?」愤目以对的派斯顿,恼火得不断在床上挣动,可奈何他已瘫痪的四肢却不从他所愿。

  杜宽雅倾身为他盖好滑落至肩上的被子,「对。」

  「为什么?」

  「因为爱是自私的。」自他有记忆起,他们不都是这么教导他的吗?

  「爱?」派斯顿难以理解地瞠大了双眼,怎么也不相信,造成今日这终点的元凶,竟只是一个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的东西。

  杜宽雅淡淡地说着,「我母亲对你的爱,自私到甚至不能分给她唯一的儿子一点点,哪怕我有多么的渴望,我再如何向她乞讨。而我的爱,则是自私到,我只要能够回到那个爱我的人的身边就可以了,我不在乎我贩卖了我多少年的光阴,和是否曾经出卖过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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