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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看一下。」伍冠仲会意过来,很快地下了床。

  「我跟你去。」元夜蝶也跟着下床。

  伍冠仲和元夜蝶的心情都很忐忑,他们都希望是自己想太多了。

  ★★★

  当伍冠仲和元夜蝶来到薛安琪住宿的房间时,门紧锁着,敲了老半天也没有回应,伍冠仲于是打电话请柜台值班的人带钥匙上来开门。

  门一开,他们急急地冲进里头,床铺上除了散落的行李之外,没有看到人。

  伍冠仲看到浴室的光线透亮着,奔进去一看,随即被眼前的景象吓白了一张脸。

  薛安琪跪倒在浴缸旁,浴缸里头流着温热的水,而她浸泡在热水里的左手腕上有一条刚切割过的刀痕,那伤口正汩汩流出鲜红的血液,将浴缸染成鲜艳瑰丽的红潮。

  「安琪!」伍冠仲胆颤地吼着。

  他迅速抱起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昏厥的薛安琪,元夜蝶则赶紧扯下一条毛巾,在伤口上方束紧止血,并且从饭店房间附设的小冰箱里取出冰块,用另一条毛巾包着冰块、压住伤口,好让扩张的血管能迅速收缩。

  「快点叫救护车!」她边做初步的处理,边紧急交代饭店人员。

  饭店人员帮忙伍冠仲将薛安琪抱到门口,救护车很快到达了,元夜蝶也跟着一起上车,帮忙车上的救护人员一起替薛安琪装上氧气面罩,绑上生命监测仪。

  伍冠仲帮不上忙,他只能在一旁心急如焚地看着,强烈的自责铺天盖地而来,他乞求着,千万别让薛安琪的生命流逝,否则他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另一个自责不已的人是元夜蝶,她怔怔地看着薛安琪手腕上的刀痕,不敢相信她居然自杀了,就像当年她那个为爱痴傻的姊姊一样……

  难怪她一直觉得心绪不宁,原来不是因为对伍冠仲没信心,而是因为坏预兆……

  第7章(1)

  到达医院,经过初步的急救之后,薛安琪很快地被安排进入手术室。

  由于她寻死的念头相当强烈,手腕上的刀痕割得极深,割断了动、静脉,也割断了韧带,因此整型外科的医师正在替她进行接合的手术。

  元夜蝶尽其所能地透过关系,找来在这家医院执业的学长,央求他鼎力帮忙。

  之后,伍冠仲和元夜蝶在手术室外头候着,伍冠仲焦躁地来回踱步。

  「血管接合手术没有那么快,坐下来等好吗?帮安琪动手术的医生是我在医学院的学长,他的技术很棒,我相信安琪一定会没事的。」

  伍冠仲不想她担心,点了点头,坐到她身旁。

  嘴里虽然安慰着伍冠仲,但元夜蝶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她一直无法从她差点害死薛安琪的情绪中抽离。

  当年,她姊姊为爱自杀身亡,她一度恨透了那个介入姊姊爱情的第三者,而今,对自杀的薛安琪而言,她是否也是一个令人痛恨的第三者?

  如果……如果当年没有那个第三者的话,那么她姊姊就不会死。

  同样的,如果没有她的话,那么薛安琪此时就不会在手术室里头……

  元夜蝶强压下慌乱的心绪,告诉自己别乱想。

  她把冰冷的右手搁放在伍冠仲膝上,伍冠仲看了她一眼,牵起她的手,正要紧紧交握住时,手术室的门开了。

  伍冠仲一看见负责帮薛安琪动手术的医生走了出来,立即松开原本要握住元夜蝶的手,迅速地起身迎上前去。

  那名医生说道:「没事了,手术中输了不少血,我已经帮她把血管和韧带都接好了,但是她手腕的神经有点伤到,往后必须要辛苦地做复健,否则她那只手怕是无法做出细微的动作。」

  伍冠仲听到这里,释怀地吁了好大一口气。

  「还好!只要人没事,其他的都好办,我会让她做复健的。」

  元夜蝶先是怅然若失地看着自己被放空的手,然后起身谢过负责操刀的学长。

  等学长离开后,她对伍冠仲说:「安琪可能还要住院观察几天,你在这里等着,我回饭店去把她的行李和你的一些衣物带过来。」

  「谢谢。」伍冠仲没有偏头看她,他的视线全集中在手术恢复室的门上。

  「那……我走喽!」元夜蝶看着伍冠仲的背影,想到先前闪过脑海里的、那个关于「如果」的念头。

  「嗯。」伍冠仲此时只顾着担心薛安琪,因此点了点头,还是没回头看她。

  「掰掰……」

  她道了再见,转头走了,同时心里也开始产生剧烈的动摇。

  一条生命与一场爱情,孰轻孰重?

  她心里已有数了。

  ★★★

  元夜蝶回到饭店后,先是动手写了一封信——

  冠仲,我要回去了。并不是我不跟你当面道别,而是我说不出口。你别生气,我不是因为闹脾气、耍任性,所以才不告而别。我知道安琪对于你、对于你的家人都意义重大,虽然我们相爱,但是安琪却以更激烈的方式来爱着你,她自杀了。虽然这一次因为及早发现所以安全度过难关,但是只要我们继续相爱着,难保不会再有另一次的自杀事件发生,而那时也许就无法像这一次这般幸运了。

  在医院里,我看到安琪那样苍白虚弱的脸孔,看到你为了她而无助担忧的面容,看到你背对着我时的孤绝背影,突然,我觉得好累、好慌、好恐惧、好没信心。我慌乱不已地自问着:这个男人真的爱我吗?可以用一生一世、无怨无悔来守候我吗?可以为了我而放弃一切吗?而我自己呢?够自私吗?够狠心吗?够任性到要求你为我割舍下安琪吗?我其实很清楚答案——我做不到。我知道此刻的安琪相当脆弱,她非常需要你,我也安慰自己说,你照顾她、担忧她也许只是基于兄长的身分,但是,尽管已经这么样自我安慰了,我却还是懦弱地感到恐慌。

  如果我们继续相爱下去,安琪会怎么做呢?会不会一次又一次地以自杀来证明她对你的爱意?你能带着愧对一条生命的心情来继续与我相恋吗?

  我不行,我做不到。

  有件事我不曾提起过,那就是我的姊姊在我读国中时,因为痴恋着一段没有结果的爱情,痛苦地选择了自杀,很不幸地,她死了,留下一群为她哭得肝肠寸断的家人。安琪让我想起了我那个傻姊姊。

  我若是留下来,只会继续伤害她,就像当年我姊姊所受的伤害一样。

  所以我要走了,回到属于我该去的地方。

  让一切回归到我们还没认识之前的状态,让这段感情归零吧!

  关于我们的婚约,我会把它忘记,不会要求你实现任何承诺的,你就安心陪着安琪吧!另外,麻烦帮我转告她,我并不怪她,当然了,我也不怪你。

  夜蝶笔

  将信件封缄后,元夜蝶接着把薛安琪和伍冠仲的行李整理好,连同那封信一起交给柜台人员,付了一些小费,麻烦他们把行李和信送到医院去。接着,她回房间整理自己的行李,十分钟后,她提着行李搭上了计程车,前往高铁车站,目的地是台北。

  搭上高铁最早的一班车,车上空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元夜蝶又想起了几天前她与伍冠仲在高铁车上相遇的画面,想着、想着,心头顿觉灰黯惨澹,于是热泪无声地滑落了脸庞。

  她摘下无名指上的戒指,收进口袋里。她会把它好好收藏起来,连同她死灰般的心情,一并收在最深的角落里……

  ★★★

  医院里。

  当伍冠仲没有看到元夜蝶本人,却反而收到那封信时,他的心情顿时变得沉重,所有最坏的想法都在他的脑海里回转着,他有预感,这是一封离别信。

  清晨的医院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森白的日光灯照着,他坐在冰凉的等候椅上,眉宇深锁不展,忐忑地拆开那封信阅读,看完之后,原就沈郁的脸色变得更加沮丧了。

  伍冠仲急忙掏出手机,按下元夜蝶的电话号码,但是她已经关机了,无论他怎么拨打都无法接通,她彷佛铁了心要跟他划清界线似的。

  他又拨电话回饭店询问元夜蝶的去处,饭店柜台人员告诉他,元夜蝶早在一个小时前便已经搭计程车离开。

  伍冠仲猜想她应该搭车回台北了,他多想抛开一切追去车站,但是现下他不行,薛安琪在台湾没有任何亲人,而且她仍躺在恢复室里,尚未清醒,他做不到抛下她不管。

  他沉痛地看着信纸,元夜蝶以娟秀的笔迹写着无情的诀别字句,看得他眼睛好痛。这一刻,他突然好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处理安琪对他的情意,恨自己为什么无力去挽回夜蝶,更恨自己除了在这里束手无策地空等之外,什么都不能做。

  扯心撕肺般的痛苦攫住他,他感到郁然哀绝,满腹的愁苦与气怒无处发,他的眼里布满血丝,抡起拳头拚命地往坚硬的墙壁上击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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