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好了,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董事长晚安。”
“嗯。”
结束通话,他瞪着偶有车影经过的马路发呆。
他现在已经厘不清心里的感觉了。假如说她对他的意义不过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他为何会有一种很重要的东西,即将从自己手上溜逝的畏惧不安感?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我不可能爱上她的……”
但此时心头的慌乱,他又该做何解释?回程,瞥见莱尔富门口有个停车位,他遂下车买点东西。结帐时,突然听见店内广播呢喃说着:“接下来我们来听一首1993 年的旧歌,唱的人是前阵子演出《色戒》的梁朝伟!”
“当爱情来的时候,你会要求我的承诺……我又怎能付出那么多,当我依然如此迷惑,不要爱我,我会伤了你的心……”(我会伤了你的心/词曲:周治平)
见鬼了!他冻住似地傻站在原地,擦得晶亮的玻璃门上,映出他惊愕的表情。
一首当年他没印象的旧歌,如今却切中了他的心情。
我怎么能够拒绝你的美丽你的温柔
我怎么能够说你太天真你太执着
该用什么理由让你不再编织美梦
不要爱我
我会伤了你的心
你永远不会了解你我之间有什么不同
你永远不会懂这场道戏的规则
我又怎么忍心看到你泪流满面的表情
不要爱我我会伤了你的心
这歌词意义,哪里是冷酷的拒绝?分明就是喜欢,喜欢得不得了,才会害怕容易厌倦疲乏的自己,会不小心伤了对方的心。
“先生?”望见周梦唯呆立不动,店员好心地探问:“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
他仓皇离开便利商店,只怕多待一会儿,再多听那歌一会儿,他向来维护极好的栅栏,用来保护自己的心墙,会瞬间崩溃瓦解!
第9章(1)
翌日,周梦唯送栩儿到国宾饭店,看见位在一楼的缤纷蛋糕坊“Le Bouquet”之后,他突然明白程予皓选择这里的用意。有句成语叫“投其所好”,程予皓还真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冷眼旁观看着栩儿发现美丽蛋糕的愉快表情,看着她遇上好友愉快的笑脸,看着她回视自己那不安的眼神;还有,程予皓看着她时,那溢于言表的欣赏。
程予皓出乎他意料地俊挺,个头也高。两人站一块相比,外表是他赢了几分,但程予皓如太阳般的笑脸,却是周梦唯自知永远伪装不来的优点。
他觉得自己的心像被送进了冷冻库,正一点一滴失去原有的温度。
他有预感——不,不只是预感,而是确定栩儿先前说的,那个她会忠诚以对的对象,会是眼前的程予皓。周梦唯瞪着面前精致的餐点,却胃口全无。所以说,她对他的关心,就到今天为止了?栩儿还是那么敏锐,对于感受他的情绪。
“东西不好吃吗?”她趁着程予皓上洗手间时悄声问他。“你已经好几分钟没张口吃东西了。”
餐点送上后,她看着他一直不断拨弄盘子里的肉块,感觉好像有在进食,但细心的栩儿发现,他只是在伪装。
她又做错什么了吗?她反省自己,很确定自己的反应,跟以往并无二样。
原来她有发现。周梦唯瞄她一眼,勉为其难吃了两口之后,便拿起餐巾搁在桌上。
暗示他不吃了,服务生可以过来撒下餐盘。
“我到外头打几通电话。”说完他起身离席。
“你的管家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啊―”应乃雏眺着周梦唯背影说。
栩儿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不知道待会儿吃完饭,他会不会又带她回家,对她任意妄为。
“他长得真是好看……”应乃雏想了一下。“不过还是我的明之帅,虽然你看了或许不这么认为。”
栩儿笑。“你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说到西施。” 应乃雏顶顶栩儿手肘。“你觉得学长怎么样?”
“很温柔。”
“谁跟你说这个?我是问你把学长跟周梦唯摆在一块比,你觉得谁好看?”
“为什么要这样比?”她不懂。
“女人的直觉。”应乃雏眨眨眼睛。“我是不晓得学长看不看得出来,但瞒不了我。你看周梦唯的眼神,还有他看你的眼神,不单纯。”
栩儿心虚低头。
“嗳,别这种表情嘛,我又没有在怪你。像周梦唯那么帅的男人,还有你又那么温柔,你们两个互相有一点感觉是很自然的事啊!”
她摇头。“没的事,那只是我单方面一厢情愿罢了。”
“你是说……他不喜欢你?”
“对。”她难堪地承认。“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瞎了眼啊他!” 应乃雏朝周梦唯方向一瞪。“像你这么好的女生,要我是男人我都追了。”应乃雏义愤填膺的口气把她逗笑了。
“没关系,那家伙没眼光是他没那福分,我们学长对你可是一见钟情。给他一点时间,我相信他会好好珍惜你的。”
对于好友的劝慰手栩儿只是轻叹了口气。
她很清楚事情没这么简单。
爱情这种事,要能这么容易看透,那就天下太平了。
相亲宴结束,程予皓当着周梦唯面问栩儿。“我知道周先生说过,在事情还没决定之前,最好不要私下联络,但我还是,可以允许我偶尔传简讯给你吗?你可以不回传简讯,但我不想就这样断了联系。”
周梦唯脸色相当难看,几乎已到了掩饰不住的程度。
“对不起。” 栩儿慎重地鞠躬。“我觉得这样对其他人不公平。”
“是吗?” 程予皓失望。从她口气他听得出来,她对他的印象,并没高过其它相亲对象。
“我今天非常开心,谢谢你安排的一切。” 栩儿再次道谢。
四人在门口道别。
上了车,栩儿细声细气地问:“你怎么了?一直板着脸生气……”
周梦唯直视前方,压根儿懒得说话。
她扭着手指。“那个,程先生是个好人,但是我对他……没有太大的感觉……”
“是吗?”周梦唯斜睨她。“我怎么觉得你在他面前笑得挺开心的?”
“我没有。” 她坚定道。
“有也好没有也好,跟我又没关系。你还剩今明两天两个相亲对象,你该好好考虑四天后挑谁当老公了。”
她被他一番话弄得心情沉重。她看得出来,他是故意说的。
她深吸口气说:“不能……挑你吗?”他心房一震,好在伪装得当,脸上完全看不出异样。这家伙平常总是柔柔弱弱,一副好欺负的样子,可需要的时候,她却比谁都要大胆勇敢。
真搞不懂她脑子的构造。他好笑地哼了声:“我没跟你说过?我是不结婚的。还有,凭你就想拉我进婚姻的坟墓,你不觉得你把自己估得太高了?”
他没必要如此说话,但就是抑不住想伤害她。
栩儿脸色倏地变白,简直就像张纸一样。
“所以说……”她用力揪住安全带,紧得指关节都变白了。“我非死心不可了?”
“你早该死心了。” 他再往她碎裂的心补上一拳。
是喔。栩儿没再说话,只是一径低着头。
“不过呢,跟你在一起没我想象中乏味。这样好了,我特别恩准你,将来你结婚了想玩点不一样的,可以打电话给我,我免费招待。”
对于他刻意轻佻的言论,她的响应是——
“不要把自己说得那么随便,你不是那样的人。”
他耳根热辣辣的,有种被看穿的难堪,倏地将车靠边停下。“我说过很多次,不要用那种自以为很了解我的语气跟我说话。”
“我说错了吗?” 她转头看他。
他发现,她眼里有抹几欲落下的泪光。
她一直在忍,忍着不在他面前哭。
“我没你想的伟大。看清楚吧你,真正的我,是个喜欢追求女人,喜欢刺激,喜欢挑战道德标准,不喜欢承诺,痛恨被束缚的男人。我这种男人你都会爱上,我只能说你瞎了眼。”
她突然伸手轻掴他脸颊,轻轻的,但惩罚意味极浓。
“不许你这么说你自己,你只是没被人爱过,只是不习惯那种感觉,并不代表你就是坏人。”
“你对我还真有信心,” 他脸逼近她。“在我对你做了那么多事情之后。”
“那是我自愿的。”她挺起胸膛。“如果我不喜欢你,我一根手指都不会让你碰!”
好家伙,越来越会说话了。有那么瞬间他想用吻堵住她的伶牙俐齿,但脑中一浮现昨晚立下的承诺,他倏地移开几快覆上的唇。该停止了。他不能再继续肆无忌惮碰她,不能再让她有机会影响自己的情绪,他得回归正途,他俩不该再有交集。
她迷惑地看着他。对于他突然煞止的举动,这不像他,一直以来,他总是喜欢狎弄她做为报复的手段。
重新将车开回路上的他说道:“怎么?很惊讶我没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