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一个大男人登上牌楼,抛绣球决定妻子人选!
这是一个非常值得拿来大肆发挥的好素材啊!
方家二少听见了钱币滚滚而来的美妙音色。
方家三少则开始规画该怎么独占周边地利,摆放他大江南北搜刮而来的古玩珍品、顶级文具,并且在心中选起了要送给小王爷的礼品。
一场将席卷长安城的盛大亲事,并且开创日后男子亦能登上镜照牌楼以绣球择妻的先例,就这样初具雏形的产生了。
无法预见未来的方少行并没有想过自己与月映的这段姻缘竟将成为传奇,此刻,他只是深深的,思念起月映。
他手心里握着她那只弯月耳饰,小巧的粉红珍珠贴在他无名指根处,连接着心脏的血脉。
鼓动着。
每一个轻微起伏,都是一次深远的思念。
……我想见你,映。
无比的。
第9章(1)
在方家长子要上镜照牌楼抛绣球的消息传开来之前,许家二小姐已经先一步来到三千阁——以着即将出嫁的新娘姿态。
她在午后时分来到阁前,大门深锁,花街里一片沉静。
使个眼色,那贴身的小婢女就乖顺的前敲响铜把,咚咚咚的低沉声音扩散在里间,睡眼惺忪的雏儿一边打呵欠,一边从房内走出。
「是什么人这么早来啊……」雏儿想睡得不得了,眼泪挂在眼角。
开了道小窗缝,她瞧着外头的来客。一大一小的女人,身后再跟着两个高大汉子充作护卫。瞧那由小婢撑着纸伞站在冬阳底下,衣着精致,看得出来是用心打扮过的富家小姐。
那小姐气势高昂,据经验研判像是来砸场子的。
雏儿仔细的回想昨夜里留宿在十二金钗房里的恩客们,哪个有妻室或未婚妻的?这像是家中女眷来讨人的架式。
但昨夜留宿的只有三个黑道的头子,他们各自的妻妾也没有这么不识相在这个时辰来讨人的,门外的这位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头?
渐渐清醒起来,开始心怀戒备的雏儿眯细眼睛,整顿一下面容发饰。
她拉开小窗。「日安。小姐来三千阁,有什么事吗?」
许二小姐循着声音来源看去,发现是偏门上的小窗打开来,那里头露出一张稚气的少女脸孔,说话轻柔,眉眼处都有微笑。
第一眼就令人心生好感的气质。
她瞪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笨手笨脚的蠢丑婢女,心想等会儿就施个恩,把这小女娃买下来好了,找个聪明伶俐点的伺候人,也比手边这个成事不足、尽惹她生气的笨婢女来得好。
「奴家是百染布庄的二小姐,今日来见月姑娘的。」
那雏儿心里一怔,脸上倒不显露分毫。「小姐来寻月姊姊?这个时辰,阁里都还在休息呢。小姐和月姊姊约定什么时间?」
「没有约。」许二小姐心里不以为然,不过一间妓阁而已,摆什么架子?有人要见就该连滚带爬的出来迎接啊!她抿了抿唇,笑容只剩下嘴角的弧而已。「怎么,当姊姊要见妹妹,也要先约吗?」
她把鄙视不已的姊妹关系拿出来当借口,心里厌恶至极,但按辈分来说她是姊姊,这种不落在下风的身分也很适合今天来示威的她。
门内的雏儿听闻是月映的姊姊找上门来了,眉梢不禁一挑。她婉言请外头一行人「稍待片刻」,随后关上小窗,提着裙摆往阁主的厢房奔去了。
无论来访的客人说的话是真还是假,既然自称是家眷找上门来,这样的事情一定得让阁主知情才好。
临到天明才睡去的阁主出现在雏儿面前时,却是非常清醒。在听完了雏儿的报告之后,阁主只是略一挥手,要她通知月映这件消息。
「只要奉茶水即可,不要做多余的事。」
雏儿领命而去。
阁主倚着房门,那未施脂粉却越发晶莹白皙的脸庞上,漠然着一片空白。她一言不发,沉默着。
报讯的雏儿候在月映房门前,向她传达阁主的指示,并且告知她来访者的身分。
月映犹有睡意的脸孔在听见来者自称是她姊姊之后,非常彻底的清醒了。她先是蹙起眉心,复又抿起唇,那潭水般的眼里星光忽隐忽现,最后她乍然勾起一个微笑,向报讯的雏儿轻声道谢,然后从容的掩上房门,唤来伺候人为她梳洗装扮。
在雏儿为许二小姐一行四人打开偏门,迎他们入大厅,并奉上热茶之后,就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偌大的一个三千阁,除了他们四人以外,竟没有一点人声,安静到一种诡异的地步。
胆子特别小的贴身婢女一步也不敢动,紧挨着自己小姐伺候。而坐在唯一一张椅上的许二小姐感染到小婢的紧张,也忍不住戒备起来。倒是身后那两个汉子眼珠子乱转,对这富有盛名的三千阁相当感兴趣。
这样的一间顶尖青楼,光是坐在厅里喝茶看看姑娘摇曳生姿,就要花掉他们一个月的薪饷。趁今天陪着二小姐来的机会,他们也好亲眼看一下传说中的十二金钗。听说那位月映,还是二小姐同父异母的妹妹。这么说来,她也是许掌柜的女儿了啊……两个汉子一思及此,不禁面面相觑起来。然后紧闭嘴巴,保持绝对的沉默。
楼高处,那长长的阶梯上,一身澄金衣裳的姑娘搭着扶手走下,裙摆摇曳而生姿。月映今天盘起长发,露出优美的脖颈,肌肤莹透美丽。她薄施脂粉,唇上一点珠光色的浅红,指尖上染着近乎暗金的颜色,更衬她一双手白皙美丽。
发上只簪着一柄玛瑙的钗子,垂下一串淡紫的兰花。
她步履从容,落落大方,微微笑着的脸庞很漂亮,她的气势内敛。
月映来到许二小姐面前,两人隔着三四步的距离。
许二小姐娇贵的从椅上站起身来。「八年不见了吧?映妹妹。你瞧起来气色很好。」
「托福。」月映含笑一礼,扬起睫来,却见那深潭般的眼里一片深幽的黑色。「许二小姐今日来访,为了什么呢?」
「妹妹真是心急。」许二小姐娇滴滴的掩口笑道:「都没有问候一下姊姊近况呢,你就这么赶姊姊走吗?」
月映勾着唇边淡淡的笑意,也不接话。
许二小姐优越的坐上椅面,将指尖得体的搭在膝上交叠,「姊姊今天过来,一来呢,是想看看妹妹你过得如何,要是饿着冻着了,就来找姊姊帮忙,姊姊不会不救你的。」她用眼睛挑她一眼,「二来呢,姊姊是要告诉你,姊姊要办婚事了。你看姊姊多记挂你,还亲自进这花街来送帖子给你呢。」
她修饰得精致美丽的指尖接过小婢女呈上的帖子,用一种赐予的高傲姿态递向月映。
「到时欢迎你来呀。」
月映不动。只用眼睛瞥过那帖子上烫得大大的双喜字。
身为伺候人的元宝儿小碎步上前,接了过朵,转呈给月映。
「妹妹不揭开帖子来看看吗?」许二小姐笑得轻蔑而带着得意。
月映的视线已经从帖子上的双喜字上收了回来。「劳驾二小姐亲自送来,映真是受宠若惊。到时会准备厚礼送到府上,以恭贺二小姐。」
「你我姊妹一场,做什么这么客气呢,你来观礼就成啦。」
「映会注意日子。在此先恭喜二小姐了。」
「妹妹真是见外,」许二小姐瞅她一眼,眼睫微眨,「做什么学外人称『二小姐』呢?你该喊一声『姊姊』的呀。」
月映敛在袖里的指尖微微掐着,那幽深的眼里情绪浮动,微星都烈化成火光,转瞬又压下。「映十二岁离开许府,就已切断关系,恐怕无法如二小姐的愿。」
「说起来,你的性子也太倔了。」许二小姐好整以暇的喝口茶水,睐她一眼,「不就只是要你到前厅去问候一下官老爷吗?你逃得飞快,连袍子都落到地上了,那官老爷多扫兴呀。害得爹爹的面子都丢光了,不得已才打你几下的,你就装病装伤的赖在床上不起身了,真是不体谅爹爹的辛劳。」
她温温柔柔的说话,出口的都是尖刻而丑恶的过往。
一旁伺候的贴身小婢听得浑身寒毛直竖,她年纪的确还小,但她听得懂二小姐的弦外之音。
身后护卫着的两个汉子听得二小姐这些话,略一想像就听明白了。他们骇然的望向二小姐,又瞧向那淡淡勾着浅笑,眼里一片冷漠的月映。
十二岁逃离许府的话,那许掌柜从她多小的时候开始,就要她去伺候那些官老爷的?二小姐跟前的贴身小婢,也不过就只有十三岁,那明明还只是个小娃娃!
月映望着她,那充满骄傲与胜利姿态来向她炫耀的女人,她带来的喜帖,恐怕也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她当初被娘亲哄着逃出许府,来到三千阁门前时,她看着俯视她的阁主,清晰的说出她要将自己卖给三千阁。她在十二岁的时候离开生养她的地方,并决然的将自己卖入青楼,然后她在十五岁的时候将自己的初夜高价卖出,并在同一年付清了自己的赎身费,自此,她以自由的姿态,在三千阁里,以十二金钗的身分张起属于她的艳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