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镜的瞳孔紧收,顿时明白了为什么他在被俘的时候没有多做挣扎,原来他该死的是在等待这样一个机会,对自己施以致命的一击。
飞鹰斩……他太大意了。即使四年没有真正动武,但是在临战迎敌的时候,他还是本能地使出了这项绝技,当年在战场上,他用此技擒拿了多少敌军将士,宋孟德这个在战场上和他交过手的人,竟凭着这一招认出了他!
但是,他怎么可能承认?!
鸾镜侧过脸来,装傻说道﹕“宋将军说的飞鹰斩是什么?是指这个吗?”
他伸出右手,五指并拢,做个横斩的姿势。“这是我父亲生前教我的防身之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名字,是否与大氏国有关,我也不好胡乱解答。在场诸位是知道的,家父生前也是一名将领,曾和大氏国作战数次,若是战场临阵偷技,也未可知。”
宋孟德闻言冷笑连连,“鸾镜,你还真是鬼话连篇呢!陛下,微臣知道在您心中鸾镜王爷的地位不可动摇,但是微臣不得不提醒您,鸾镜王爷与大氏国的关系只怕不仅于此。不知道各位可否听说过“影子将军”这个名号?”
陷入震怒的九歌皱紧秀眉,“什么影子将军?”
“这是几年前大氏国最可怕的一员将领,他从不在军中挂名,但据说他是大氏国军队的真正幕后指挥。此人狡猾多智,作战冷血无情,杀伤我军无数将士,因其如同影子一样来无影去无踪,所以我军称他为“影子将军”。”
九歌不耐烦地挥手,“朕不想听你说以前的典故。来人,带他们下去!打入天牢,稍后兵宫会同吏宫,一起定罪。”
宋孟德被侍卫拉起,他不服地大声喊道﹕“陛下,那影子将军在四年前和凤朝一战后,撤军途中突然失踪,此后再无音信,而这位鸾镜王爷便是四年前突然出现。微臣曾在战场上和影子将军有过一面之缘,他和这鸾镜王爷的身形、声音,如出一辙”
她涨红了脸,喝令,“拉下去!不用再审了!朕赐他一死!”
“陛下,”鸾镜望着她,一字字地慢声道﹕“请三思。”
九歌瞪着他,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一般。
为什么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怀疑又在此时被人勾起?她是信任鸾镜的,然而宋孟德的这番话,真的是胡言乱语吗?他不可能知道云初浓拿给她看的那封信之事,他为什么也来指说鸾镜不是真的鸾镜?
难道……她不敢再想下去,强迫自己停止这可怕的念头。无论如何,她已答应过鸾镜,绝对会相信他,她会一直坚守这个诺言!
她全身轻颤着,坐在龙椅上闭起眼睛,直到鸾镜在台阶下方忧心忡忡地低声唤她一声“陛下”,她才勉力一摆龙袍长袖,吐出两个字,“散朝”。
寂静的凤栖殿,九歌倚着窗子伫立很久,她茫然地看着窗外,眉心堆皱成结。鸾镜静静地走到她身边时,她也浑然未觉。
“九歌——”他幽幽唤道。
她身形一震,这才转过脸来,看着他的眼神里装载着复杂难解。
他了然的轻声说﹕“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她摇摇头,转瞬又点点头。
他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臂,将她往怀里一带,“想问什么就问吧。”
懦动了下双唇,却终究没问飞鹰斩,也没问宋孟德的质疑,她只是轻叹道﹕“为什么最近冥冥之中总像是有股力量,故意在拆散我们?”
鸾镜一震,没想到让她如此伤心的症结是这个,来时的忧虑和担心顿时一扫而光。
他轻声安慰道﹕“但我们不会被拆散的,对吗?”
“嗯。”九歌习惯性地让自己埋在他胸前,将全身力量都卸给他去承担。“镜,是不是因为我们身处皇权的顶峰,所以才会被这么多人嫉妒和破坏? ”
“也许吧。”他小心翼翼地疏导着她的情绪,“这是我们必须付出的代价。”
“那么,如果我不当女皇了呢?”
她忽然提出的想法让他惊讶,“不当?”
“嗯,把皇位让出来,给三哥四哥,或者随便别的什么人,然后我们两人,找一处没有人的地方,哪怕是和你回长月岛都好,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心事了。”
鸾镜将她反转过来,像往常一样托起她的脸,在她的眼角发现一抹泪痕。
“九歌,面对困难的时候如果只是一味地逃避,困难并不能真的离开你。”他严肃地说﹕“我想,你应该不会忘记你父皇是如何将凤朝交托到你手上的。他现在还昏睡不醒,而你,就要这样不负责任地丢下他、丢下你母后,和我一起跑到那无人的长月岛上,过着你以为会逍遥自在的生活吗?
“九歌,长月岛不会真的让你自由,如果你和我到了那里,你会发现你更加想念皇城里的一切。”
她避开他严峻的眼神,抓紧他的腰带,“我知道你不想我这么懦弱,但是,最近我总是有点怕……”
“怕什么?”
“不知道,只是觉得好像以后还会有更大的风波。”她喃喃自语的道出纠结于她心头的阴霾。
虽然想要忘记,但是自云初浓拿出那封信之后,一直到现在宋孟德跳出来指责鸾镜有假,她本来应该坚如盘石的心,就像被人用巨大的锤子一下下地敲砸着。
她是信任鸾镜的!一定是信任的……那为何还是不能坚定这份信心呢?她不断地自责,然而外界施予她的压力,她又无法化解。
看出她的困惑和茫然,鸾镜没有多做解释,他轻轻抬高她的脸,在她的唇上柔柔地吻下。
他知道九歌需要什么,她需要能让她坚定的力量,而这力量,只有他能给她。
果然九歌在他的一吻之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紧紧地攀住了他的肩膀,拚命地从他的身上汲取温暖和力量,仿佛要将自己都融化在他的身体里似的。
蚌然间,殿外起了些骚动,依稀听到有侍卫压低声音说﹕“别乱嚷嚷,小心惊动圣上!去那边搜搜看。”
鸾镜和九歌闻声同时分开,她几步奔到窗边,厉声喝问﹕“出了什么事了?”
有侍卫连忙回答,“陛下,有人说刚才宫中出现可疑身影,怀疑是刺客。请陛下留在殿中,不要出去。”
“刺客?”她惊疑不定,“有人要杀我?”
她连忙回手想去拉鸾镜,“镜……”却拉了空,再一回头,只见鸾镜拉开了殿门。
“镜”她唤道,“情势不明,先不要出去。”
他回头一笑,“不错,很有女皇的样子了,你留在殿中不要动。”
说完,他逞自出了凤栖殿,还反手将殿门紧紧关住。
鸾镜走出殿外,叫住一名正在搜捕的侍卫。“有人看清刺客的样子了吗?”
“刺容动作很快,属下没有看清楚。”
他微微皱眉,再问﹕“刺客有几人?”
“像是只有一人。”
罢刚才将宋孟德和吴迁之乱平定,他们是这次作乱之首,其他的将领应该不会轻举妄动。而且他也信吴迁所言,他们并不想真的不利于九歌,只是想以武力讨回自己的权力,那么,今夜的这名刺客又是谁派来的?
目光迅速在四下梭巡,此时不远处又传来侍卫的呼喊——
“刺客在这边!快来人”
鸾镜陡然腾身而起,掠上凤栖殿屋顶,居高临下,只看到众多侍卫举着火把,如游龙一般正向西南方向聚集,他立刻飞身而下,奔向火光所在之处。
远远的,他就看到一个黑影被侍卫们困在其中,虽然那人武艺超绝,已经打倒了一些侍卫,但是更多的侍卫正在赶往这里,眼见那人是插翅难飞。
他眼波黯沉,忽然高声道﹕“都围在这边,陛下的安全谁来保护?”他用手一指东边正赶来的十几名侍卫,“去凤栖殿守着!陛下若是有事,你们谁能担待?”
这一队侍卫立即离开,遂给那名黑农刺客一个脱身的空隙,但对方竟十分胆大,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闪身来到鸾镜面前,低声说了一句,“谢了”这两字中全无恐惧惊惶,反而还带着几分悠然的得意。
鸾镜一咬牙,急促低喝,“走。”
那刺客飞身掠向旁边一棵大树,几下腾跃后就无影无踪。
他微微松了口气,刚刚转身,不禁又怔住——
只见九歌被众侍卫围在当中,在火把的映照下,她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威严。
“陛下,你不该出来的。”他走到近前,低声埋怨。
九歌却怔怔地看着他,眼神复杂得连他都看不出其中的情绪。
“镜……”她低低开口,音色如银光一般美丽而清冷。“你为什么要放掉他?”
鸾镜一惊,声音梗在喉间,不知该怎么出声。
她看到了!而且猜透了他的心思。但他怎么能说他放人的理由?
九歌望着他,像是在等待他的回答,渐渐的,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失望和哀伤。她倏然向后退了一步,盯着他冷然道﹕“王爷,希望明日早朝之时,你能对朕有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