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最忌讳的有几大处,其一,有人谋逆;其二,兄弟阅墙;其三,皇族蒙羞;其四,遭人魔镇。”
她听不明白,“我说的话犯了哪一条了?”
“最后一条。”
她马上喊冤,“我哪有魔镇什么人!”
“你以言词恐吓太子做不成皇帝就如同魔镇,所以难怪你父皇会那么生气。”
闻言,九歌悻悻然的回道﹕“就算我有错在先好了,可是父皇当着那么多人赶我回宫,话又说得那么重,他这样伤我面子,以后我还怎么面对他?”
鸾镜安抚她,“世上哪有父亲真的会和女儿生气的?你不过是被你父皇训了几句而已,焉知你这一怒离去,不会让他后悔心疼?”
说到这里,他又是一笑,手指勾着她的鼻尖一挑,“也没有哪个女儿可以真的和父亲生气的,我知道你向来是刀子子诠腐心的性子,心中早就后悔了吧?只是找不到台阶下而已。”
九歌的脸立刻红了,懦动了几下朱唇,不甘愿的说﹕“我父皇对你这样不好,你却还为他说好话。”
“陛下对我很好啊。”鸾镜还是微笑看,“陛下将我自茉岛召回,救我于重病之时,赐我宅院休养,我对陛下感恩不尽。”
“但是你这片小院子,简直……简直是下人才会住的地方。”她忍不住为他叫屈,“就连演衣房都比你这片院子大好多。”
“九歌,你忘了我是罪臣之后吗?先父曾经有意谋逆,陛下赦我父子不死,我能苟活下来已是恩赐,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她怔怔地看着他,“可是,你好歹也是个王爷,是我的皇叔啊,住在这里太委屈你了。”
“这真的算不得什么。况且,若非住在这里,我也不会认识九歌这样的好女孩。”
他随意的一句赞美,就让九歌粉颊生红,如桃花般艳丽。
“鸾镜皇叔,再忍耐些日子,我一定会让父皇放你出宫,给你一片大大的府邸。”她大声保证,但只换来他淡淡的笑容回应。
彬许在他心中,她的话只是孩子气的玩笑而已吧,毋需当真。
正如鸾镜所言,天底下没有几个父亲会真的和女儿生气的。
当晚膳开始,凤皇没见到九歌时,还不解地问﹕“九歌怎么没来吃饭?”
众人都不好回答,只有太子小声提醒,“父皇怎么忘了?白天……”
凤皇恍然大悟,自己也有些尴尬,咳了一声,“那丫头知道错了吗?”
二皇子说﹕“九歌一直在宫内闭门思过呢。父皇,别把她饿坏了吧!”
“哼,谁让她说话不知道分寸。叫御膳房的人去给她送些吃的。嗯,今天不是有她最喜欢的蒸鹅掌吗?拿一份给她。”一句话,父爱毕现。
然而宫人们没有顺利把鹅掌送到九歌那儿去,因为她根本不让人打开宫门。
凤皇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为了女儿的身子,他拉下脸来妥协,下令道﹕“叫她过来见朕。”
结果她面无表情地来了,照规矩行礼,却一言不发。
“九歌,还没吃饭吧?过来,坐在你二哥旁边。”凤皇端出笑脸来讨好她。
二皇子也拉她一把,小声说﹕“赶快找台阶下了吧,别和父皇斗气。”
九歌扫了眼殿内的人,只见大家闷头吃饭,像是不敢掺入他们这场父女之争,只有坐在角落里的鸾镜对她笑着眨了眨眼。
她的心情立刻大好,就依着二皇子坐下了。
家事理清了,就难免说到国事,凤皇对坐在自己左手边的太子说道﹕“今天在朝堂之上,为什么提到大氏国的国书?礼宫的人和你都故意转移话题,那封国书到底说了什么?”
太子低着头,吞吞吐吐地说﹕“那封国书……目前还没有译好。”
“什么?”凤皇脸色一变,“难道大氏国写的是天书吗?”
“父皇,礼宫的人说大氏国这一次故意用他们的古体字写国书,这种字全天下能认识的人大概不超过三个。”
太子的解释没能让凤皇释怀,“那也不能就让这事这样冷下去!不行,就是搜遍天下,也要把能认识这种字的人找出来。”
九歌一直侧耳倾听,此时插口道﹕“父皇,说不定鸾镜皇叔认识那种字呢。”
“鸾镜?”他质疑地瞥了眼坐在角落里毫不引人注意的鸾镜,“你怎么知道?”
“我曾经见过鸾镜皇叔的房间里有一些书,我问他那写的是什么,他说是失传已久的古字。”
“你常去鸾镜那里?”
她趁机说﹕“父皇,鸾镜皇叔那里太冷清了,别的皇子的宫廷里都有好多的熏笼,我看他那里只有几个小暖手炉,鸾镜皇叔身体那么弱,要是冻病了怎么办?”
“哼,有得用就不错了,他还敢抱怨不成?”
听父皇的口气,九歌生怕给鸾镜惹麻烦,急忙解释道﹕“鸾镜皇叔怎么可能抱怨?他一直对父皇很感恩。但是父皇啊,您千里迢迢把人召回来,不就是想让天下人知道您是一个很贤明仁慈的好皇帝吗?结果他在路上历经颠簸,九死一生地活下来了,却在这锦衣玉食的宫廷里病死的话,您想外面的人会怎么说您?”
凤皇沉吟了半天,对太子交代,“把那份大氏国的国书拿来。”然后又提高声音叫道﹕“鸾镜,你过来。”
他放下碗筷,恭恭敬敬地走近行礼,“陛下传召,不知道有什么吩咐?”
“听九歌说,你精通失传古字?”
“臣弟只是略有涉猎,不敢说精通。”
大氏国的国书很快被拿来,凤皇郑重地道﹕“你看这封国书是否能译得出来?”
鸾镜翻开书信,很认真地一看,然后说﹕“请陛下赐笔墨纸砚。”
凤皇面露喜色,赶快叫人拿来文房四宝。
鸾镜现场提笔,洋洋洒洒将那封国书译出。
此时殿内所有皇子们都诧异地伸长脖子观看,九歌极为得意地四处顾盼,好像译出这篇国书的人是她自己一样。
凤皇将鸾镜翻译完的国书拿过来看了一会儿,感叹道﹕“还好朝内有你,否则这一次就失仪了,要被这可恶的大氏国笑话。鸾镜,你这份大才不该在宫廷埋没,不如去礼宫帮忙吧。”
这句话便是赐给他一个冠冕堂皇的封号,九歌大喜,对着他一番挤眉弄眼。
但鸾镜却迟疑的说﹕“臣弟是罪臣之后,不该过问朝政之事,译文只是举手之劳,陛下委以重任,臣弟实在诚惶诚恐。”
九歌怕他把大好机会推辞掉,急忙跳出来说﹕“父皇,您让鸾镜皇叔去礼宫办事,可是那里距离皇宫太远了。鸾镜皇叔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出门,天黑透了才能回来。他身子不好,会太过劳累,不如把礼宫旁边的清心苑借给皇叔暂住吧。”
凤皇面露不悦之色,“九歌,这种事情哪容得你出主意?清心苑是你皇祖母没入宫前的私人府邸!哪能随便让人住?”
“都是一家人,清心苑空了好久了,不是白白浪费?还不如让鸾镜皇叔住呢。他住得好,也可以为朝廷多做事啊。”
鸾镜轻声地提醒她说﹕“九歌,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祖制早已明定,我不能逾矩。”
“罢了。”倒是凤皇不想再跟女儿起冲突,想想这样安排也没什么不好,于是妥协了,“既然九歌一再为你求情,你在宫中住着的确也不方便,就暂时搬去清心苑吧。”
九歌得意的对着他悄悄打着手势,又绽开笑颜,不过或许是鸾镜比她矜持,并没有特别欣喜的样子。
用完饭,他走出殿门,九歌从后叫住他,“鸾镜皇叔!等等我。”
鸾镜停下脚步,她追过来,却没有刚才的笑逐颤开,而是愁眉苦脸的,“唉,我好后悔刚才求父皇让你住到清心苑去。”
“为什么?”他反而不解了。
她叹息着低下头,“这样我要见你就没有现在这么容易了。”
他闻言一怔,伸出右手抬起她小巧的下额,望着她紧皱的眉眼,淡淡笑道﹕“傻丫头,以你现在的得宠,要去哪里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吗?反正我也不会跑掉,再说清心苑距离宫中也不远,你随时可以来看我。”
九歌心头悴悴直跳,只觉得他的手指像是有魔力一般,让她浑身上下都软绵得使不出力气来。
“真的?我如果老去看你,你不会嫌我烦吗?”她眼中散发看渴盼的光芒,“太子和二哥都说我是麻烦精,看到我就头大。”
“当然不会。”鸾镜柔声说﹕“你是我的福星。”
她的头昏沉沉的,因为他这一句话,心神俱醉。
深夜时分,小院变得更加沉寂,鸾镜正在窗前看书,忽然听到院门嫌诏,有人走到窗边,敲了敲窗棍,他打开窗子,见到外头站着的男子。
“要进来喝茶吗?”他问道。
那人迟疑了一下,转身推开了房门。
对方脸色阴沉的开口,“我还以为皇叔不会愿意见我。”
“为什么?”鸾镜亲自搬过一张椅子,为他倒了茶,“不好意思,我这里没有人经常换热水,茶水有些冷了。二殿下不嫌弃的话,不妨坐下来歇歇腿,从你寝宫走过来,也要半个时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