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贴墙而坐,道:「不知道……就觉得好像应该要说对不起。」
没错,她的确该说对不起,因为她实在太乱来了!蓝礼央叹出一口气,也跟着贴墙而坐。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千金小姐跟坏人搏斗。」实话。
「我没想那么多。」她也很诚实。
他知道,那是她的好朋友,她一定是因为这样才会这么奋不顾身。蓝礼央道:「那些人有没有说什么?在我昏迷的时候?」他拉着手腕上的铁链,开始思考和寻找逃出去的方法。
「嗯……他们下车的时候吵了起来,好像是因为我们学校有很多有钱人的小孩,所以才想来绑架。本来是看到小莹落单才想绑架她,没想到带回我们两个。他们说我们看到他们的脸,所以……不会放我们回去了。」
她说,望着前方,字句里几乎没有情绪起伏。
那是一种很刻意的压抑。蓝礼央凝望着她的侧面。
「……害怕?」她的肩膀颤了一下。
「是因为礼在这里,所以我才能忍住不哭出来。」
他从来没想过,原来她是会依赖他的。闻言,蓝礼央心里一紧。
「……我们可以离开这里的。」他知道自己这么说毫无根据,除了安慰成分外什么也没有,但他就是说了。因为他不想让她那么害怕。
他摇了摇头。
「我们……会死吧?」
「不会。」他坚定道。一定还有其它的可能。学校四周都没有监视器,或许已经有人报了警,端木丽的好友也一定会去找人帮忙。
思及此,他想起自己被殴昏迷之前,那个学姐好像在混乱中拉了几次他的衣服……不,更正确地说,是扯了好几次他制服外套的口袋。
蓝礼央左手摸着口袋,果然感觉到鼓鼓的物体。幸好没被搜身。
「会死吧?可能。」端木丽忽然又道。
「不会!」那样的绝望和悲观让蓝礼央皱起眉头。口袋里的……好像是那个学姐常拿着的手机。
会把这个东西塞给他,是想要他们能求救吧?不过那些歹徒不知何时会进来,得把握机会——
「如果会死的话,我有话要说。因为就要死了,所以一定要说,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端木丽仍在说。
「不会死。」蓝礼央谨慎地观察着四周,按下手机的报警号码。
「我,不喜欢礼对我使用敬语。」
「什么?」现在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吗?她觉得死之前想说的是这种事?蓝礼央不禁看向她,手中求救的动作没停。
「我从来没有要你对我使用敬语。」端木丽说完,似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左手握住了他的右手。
她的这个举动,令蓝礼央怔住。
手好冰,而且还在发抖。
端木丽凝看他的双眸,启唇道:「一直都想跟你说,我从来没有把礼当成竞争对象。考第一名,只是因为那样可以站在你身边;那个时候,我觉得你离我很近。」她慢慢地,很认真地,一字一句说道:「钢琴比赛,也是这样。和礼弹同一首曲子,你可能会惊讶,然后主动来找我说话,或者一起练弹也可以;我想着这样的事,所以才参加比赛。不过,我好像造成了反效果。」
她美丽的眼眸眨也不眨。
「我没有讨厌过你;从来没有。我不会讨厌礼的,永远不会。」
蓝礼央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她晶莹的眼眸无比真诚,就这样毫无设防地看着他,只映着他。
因为也许会死,所以一定要在那之前说出来,这是她最真挚的话语,打从心底,毫无虚假。他莫名地胸口一热,不觉回握住她的手。
「你……」
正欲开口,仓库的门却突然被打了开来,几个男人走了进来。
蓝礼央迅速回头,握紧了端木丽的手。
四个男人站在他们面前,其中一人先开口道:「这下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谁叫你们两个他妈的那么没用!」
「干你妈的!从刚才就一直在怪我们!我看你他妈就只会开车这种废物也能做的事,所以才把难的部分丢给别人!」
「我操!你是想打架?」
「好啦!停啦!」中间一人赶紧隔开两个暴怒的同伴,大吼道:「现在是要按怎啦!照计划打电话去勒索还是要干嘛?这两个小鬼知道你的长相了,放了去跟警察讲一定会查出我们,所以是不能放了。」
「都是你这个白痴被扯掉面罩!」
「要干架来啊!」
「停啦!」
难听的肮脏话语此起彼落,骤然间一片混乱,怒吼声充满整个铁皮仓库,蓝礼央警戒地瞪视着他们,却感觉端木丽的手更冷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不可能不害怕。
其中三个打打吵吵往外面走去,只有一人从头到尾没吭声,始终异常热切地注视着端木丽。
那男人眼神淫秽,充满露骨的欲望。
蓝礼央屏住气,不着痕迹地用自己的身体掩住端木丽。
「小妹妹,你好漂亮耶。」男人猥琐地笑着,舔唇道:「他们说要杀掉你,我觉得这样很可惜呢。在杀掉之前,先让我尝一尝嘛,我尝完之后再叫他们来尝啊。」
男人讲着恶心下流的话,上前一步,蓝礼央立刻用背护往端木丽往墙壁死角靠去。
「礼。」端木丽在他背后细声地唤着他,不停地发抖。
蓝礼央紧紧握住她的手,额间的冷汗滑落到面颊,他没有擦,只是严厉地瞪着不怀好意的歹徒。
他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碰端木丽,绝对不会让那种事情在他面前发生。
「你这小鬼走开!」男人一脚踹在他腹部上。
蓝礼央闷哼一声,随即没有任何迟疑和犹豫地飞快反身抱住端木丽,用自己的全身掩护住她!
「干!不要妨碍您爸爽快!」男人朝他拳打脚踢起来。
若跟歹徒搏斗,被绑住的他完全没有胜算,和他绑在一起的端木丽也会有极大的可能受伤,一旦他反抗遭暴打更失去知觉,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掩护端木丽了,所以,他只能选择不冒险,只能尽量拖延时间!蓝礼央不松手、不放手,用自己的身体当作盾牌,牢牢地将端木丽紧抱在怀中。
「礼!礼、礼——礼!」
男人猛烈地殴打他,端木丽在他胸怀之中惊叫着他的名字,他只是狠狠咬住牙关,拚命维持住意识的清醒。
「闭上眼睛!」不要看,这只是场恶梦。
男人一脚踢中他腰侧,剧痛直达脑髓,蓝礼央差点喊出声音,但即使是骨头好像断了,他也要忍住,否则端木丽会更不安。
「不要!不要!礼——」
端木丽想要推开他,他却是怎样都不松手。于是他听到端木丽在哭叫,她从来没有这样过,好像心被撕裂了一般地泣喊。
「闭上眼睛!不要动!」蓝礼央低吼着,被男人用木棍打中头部,登时鲜血直流。浓浓的铁锈味弥漫开来,但是,他不会放开,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他绝不会让自己怀中的这个人,受到任何残忍不堪的对待。
「礼——」
他不停地被痛殴,她声嘶力竭地唤着他的名。
直到铁皮屋的门被撞开,像是警察的人冲了进来,把想要逃跑的男人逮捕。蓝礼央在昏厥之前,就只看见端木丽哭泣的脸容。
他……保护住她了。
想着这件事,他放心地坠入黑暗之中。
肋骨断裂,内脏出血。因为这样,急救的第一晚情况相当危急;其它大大小小的伤痕和骨折就不说了,最后总算没有生命危险。
塞进他口袋里的那支手机装着追踪器。因为好友小时候被绑架过,所以有人装设了这种东西以防万一,也因此,他们才能那么快就被找到。
端木丽的声音好像就贴着他的耳朵,带着啜泣,低低地对他诉说着。
由于伤势严重的关系,他连续好几日高烧不退,始终意识模糊。
第一次张开眼睛,他看见端木丽伤心欲绝地趴在床沿哭泣,虽然想告诉她自己没事,却完全无法使力,他又昏迷了过去。
第二次醒来,还是端木丽在床边,她憔悴又悲伤,脸上的泪水彷佛没有停止的一刻。他试着抬起手,她轻轻用双手包握住,抵在额头祈祷。
第三次他稍微退烧了,端木丽坐在同样的位置,已经不再哭了,但是依旧双眼通红。他看着她,跟着,她极清浅地笑了。
笑得那么样伤感,那么样难受。
她凝视着他好久好久,然后,有些像是自言自语般地细声说道:「……礼,对你而言,原来你愿意为『小姐』做到这种地步。」
不是的。她在说什么……
撑不住全身的疼痛,他再度无力地合上双眼。
在失去意识之后,他似乎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颤抖地轻触他的额头;温热的水珠,滴落在他的面颊上。
「再见了,礼。」
半梦半醒之间,他好像听到她这么说。想问她要去哪里,但终究无法如愿。然而,当他再次睁开双眸,只有冰冷的感觉残留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