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你醒了?现在觉得怎么样?”
水芙蓉抬眸望着他,心情激动复杂得没法儿回答。
他脸上的关爱神情是那么的熟悉,他眼底的深浓情感一如往常,可是……她心中的伤痛太强烈,伤口还没愈合,仍在隐隐作痛……
见他们被此凝望,眼里除了被此之外彷佛再也看不见其它人,青儿便识趣地找了个借口先行退下。
耿行风将汤药端了过来,扶水芙蓉坐了起来。
“芙蓉,先喝药吧。”
眼看他竟打算亲手喂她喝药,水芙蓉忙道:“我可以自己来。”
“你手受了伤,不要乱动才会好得快。”
耿行风坚持要喂她,一口一口,还细心地先将冒着热烟的汤药吹凉了,才喂入她的口中。
其实这种事情,叫青儿或婉儿来都行,但他却亲自动手,而他的神情和举动都充满了宠爱之情,让水芙蓉的泪水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转,甚至还滴了好几滴到汤药之中。
耿行风见状好生不忍,喂完药之后,他将空碗搁在桌上,再度返回她的身边,为她拭去泪水。
“芙蓉,我已经知道一切的真相了,是我误会你了。耿行义那个家伙,我已经交给官府处置,除了青儿之外,你的车夫和护卫们,我也全都救了出来。至于玉嬷嬷,我也绝不会轻饶的!”
一提到耿行义和玉嬷嬷那两个混帐家伙,耿行风的黑眸就怒气翻腾。
“牡丹阁”的招牌,他是拆定了,至于耿行义。那家伙胆敢强掳并囚禁青儿他们,还将水芙蓉卖入青楼,他已经将那个混帐交给官府,要官府秉公处置了。
第7章(2)
水芙蓉望着他愠怒的神情,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见外头传来一阵骚动——
“等等,夫人,您不能这样闯进去呀……”
“不能?哼!你是什么身分?敢这样跟我说话?滚开!”
“可是,主子有交代……”
“哼!主子?不过是个小妾生的儿子,我才不承认那个身分低下的人是现在耿家当家的主子!”
一阵叫嚣声后,一名珠光宝气的中年妇人不顾奴仆的拦阻,硬是闯进了房里,那张保养得宜的面孔上充满敌意与怒气。
一看见爹的正室周湘云,耿行风的眉头立即皱起,对于这女人擅闯进来打扰了水芙蓉感到很不悦。
“有什么事?”
“你还敢问什么事?我要你立刻把行义放了!”周湘云颐指气使地命令。
“大娘恐怕找错了地方,他现在人在官府,不在我这里。大娘要讨人,该去向官府讨。”耿行风冷冷淡淡地说。
“你!”周湘云气得咬牙切齿。
她刚才早去官府那儿叫嚣过了,可是官府却只扔下一句“一切秉公处理”,气得她回头闯到耿行风这里来。
“要不是你把行义进去官府,现在他岂会被囚在那里?既然人是你送过去的,自然要由你去负责讨回来!”
“恕难从命。他自己做的错事,该由他自己负责。”
“你——他会做出那些事,还不是因为你!”周湘云将一切过错全推到耿行风的头上。
耿行风冷哼一声,反问:“难道他掳人胁迫,甚至将芙蓉卖入青楼,也都是我指使的吗?”
“这……”周湘云哑口,找不出话来辩驳,却又忍不住咒道:“要不是你这个小妾生的儿子鸠占鹊巢,占了原本该属于行义的位置,他也不会为了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利而做出那些事!”
耿行风冷笑,说道;“我做事全凭自己的本事,他没那个能力,就算爹将家业交到他的手中,他也只会败尽家财。大娘不会不知道,他三天两头就在外头吃喝嫖赌吧?”
“这……”
“这些事情爹目前还不知道,你若是再来纠缠不休,就别怪我据实禀告爹了。”耿行风开口警告。
周湘云闻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儿子掳人、卖人被耿行风进交官府的事隋,已经让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差一点就要和她儿子断绝父子关系了,是她好说歹说才勉强劝住的,这会儿若是儿子常常吃喝嫖赌的事情被闹大,只怕他们母子真要被轰出耿家了!
“你……你给我记住!将来你就不要有把柄落入我的手中!”
“我行事光明磊落,没什么好怕的。”耿行风坦然无畏。
周湘云气得牙痒痒的,既然拿耿行风没辙,她只好将矛头转向躺在床榻上的水芙蓉。
“别以为你会飞上枝头成为耿家的女主人,他要娶的是别的女人!他就是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玩弄女人的家伙!”听说耿行风很爱这个女人,就算伤不了耿行风,刺伤他心爱的女人消消气也好。
“滚出去!你要是再多对芙蓉胡说八道些什么,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耿行风怒目低吼。
他可以接受周湘云冲着他咒骂,但不能接受任何人伤害他心爱的女人。
耿行风的怒气吓着了周湘云,又担心他会一怒之下向老爷告儿子的状,只好悻悻然地离开。
周湘云离开后,水芙蓉见耿行风仍怒气冲冲,还反过来安慰他。
“别气了,我不会受她挑拨的,你是怎样的人,我心里很情楚。”
听见她的话,看着她温柔的眼色,耿行风的怒气很快就被感动所取代。
他爱上的,就是这么一个善良贴心的女子,可他却不能毫无顾忌地娶她为妻,这怎不让他懊恼挫败?
“对了,我还没谢谢你帮我救出青儿他们呢。”水芙蓉轻声道。
“不,芙蓉,别跟我道谢。耿行义他们做了那些该死的事情,本就应该受到应得的教训,但其实应该受教训的人还有我。芙蓉,我不该误会你的,对不起。”
听见他的道歉,水芙蓉的心底涌上一阵苦涩。
其实,耿行风知道了真相也好,不知道也罢,除了不再误会她当初接近的动机之外,又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会因为误会解开而更近一点。
他,终究是要娶聂依依的,不是吗?
回想聂依依视自己为眼中钉的神情,水芙蓉的心里明自,就算她留在他的身边,只会让所有人的日子都难过……
见她蹙着眉心,脸色不太好看的样子,耿行风以为她无法原谅他的误会。
“芙蓉,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只要你开口,在我能力所及,我一定做到。”他开口承诺。
“真的吗?”水芙蓉抬起头,深深地望着他。
能力所及一定做到?但……他“能力所及”的范围,应当不包括和聂依依解除婚约吧……
“当然。”耿行风允诺。
看着他那双认真的眼眸,水芙蓉差一点便真的任性地开口,要他解除和聂依依的婚约,要他娶她为妻了。
但……倘若她真的开口了,他会那么做吗?
水芙蓉的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况且,他有他的责任,他非娶聂依依不可,她不该这么为难他的……
心里犹豫挣扎了一会儿后,她终于在心里作出了令自己心痛万分的决定——
“好,那我要……回杭州。”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耿行风的意料,让他怔住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回杭州。这趟离家太久了,我爹娘肯定很担心,我得尽早赶回家去。”
耿行风震惊地望着她,却见她脸色虽然苍白,神情却相当坚定。
“你……真的要走?”他嗓音干涩地问。
他怎么也想不到,她竟打算要离开他!
“真的。”水芙蓉点了点头。“我说过……绝对不当你的妾,而现在恐怕连奴婢也不适合,我根本就不该留下。”
眼看她心意已决的模样,耿行风的胸口传来一阵难忍的痛楚,宛如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
“不,芙蓉,我说过只要你一个,我不要你当我的妾,更不要你当奴婢!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说服我娘的!”他急切地说。
“不,你别这么做了。”水芙蓉摇了摇头,眼泛泪光。“我知道,倘若不是顾忌你娘的性命,你早就解除婚约了,对吧?你有这样的心意,我已经很感动了。若是执意解除婚约,万一你娘真的发生什么意外,别说你肯定没法儿原谅自己,我也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耿行风咬牙,明白她说的的确是事实。万一娘真的因为他执意解除和聂家的婚事而寻短,他们又怎能心安理得地结为连理?
见水芙蓉的去意坚定,耿行风的心里百般不舍,可是,在他能够解除和聂依依的婚约之前,又有什么资格留她?
耿行风扰沉痛地咬了咬牙,尽管眼里心底满是不愿与不舍,但是他终究还是松口了——
“……好吧,我答应让你走。”
听见他的回答,水芙蓉闭起双眼,两行清泪滑落粉颊。
尽管是她自己开口说要走的,但心里仍矛盾地有那么一丝丝的期盼,希望他会开口要她留下。
但……
一切终究只是奢想,绕了一圈,他们还是回到了原点。
“谢谢……”她虚弱地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