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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我知道……你上次也跟我说过了。”孙将军拍了拍她,“只是你有没有想过澄晋的心情?”

  澄晋的心情?她怎么可能没想过?

  结婚时被抛弃一次,结婚后跟她两情相悦,好不容易几乎忘掉前女友了,又再被抛弃一次,她等于是拿了把刀,在他心窝上的伤口再捅一刀。

  但是,这痛是短暂的,就像当初段澐的逃婚一样,他们只花了半年的时间,就能让她的身影远离,所以这跟拖累他比起来,根本算小事。

  “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家是这个样子,而且我爸妈要是知道我嫁给他,一定会狮子大开口的。”她惨澹的笑了笑,“喝酒的会喝得更凶、赌博得无所节制,我不能让他们这样伤害澄晋。”

  “孩子,你什么都自己想,为什么不跟澄晋讨论看看?我那小子很聪明的,他或许可以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式。”

  魏葆宝摇了摇头,“爸,他值得更好的女人,而不是我这种……还得要他费尽心思,摆平我的父母,大家才能过和平日子的女孩。”

  “唉……”孙将军凝重的遥望湖面,“你是个体贴的好孩子,但是太为他人着想,永远把自己的幸福摆在最后。”

  “因为我的幸福本来就比较不重要嘛!”魏葆宝竟然甜甜的笑了起来,“澄晋的幸福比我重要的多了,没关系的。”

  再次望着她,孙将军浅浅的笑容里带着一抹悲伤。

  “他真的幸福吗?我一点都不觉得他快乐……”他回过身,往林间小道走去,“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笑过了……”

  咦?魏葆宝闻言,不由得担忧起来。澄晋怎么了?他不快乐吗?

  她追上前,想问清楚,却发现孙将军走得很快,快到她连骑脚踏车都跟不上。

  她伸长了手,大声喊他——

  “爸!”

  魏葆宝猛然坐起,右手臂打直向前伸,映在她眼帘里的是简陋的衣柜,破烂的窗台边聚了啾啾的麻雀。

  是梦啊……她软下手,朝外头刺眼的阳光看去。

  下了床,她把单薄的帘子稍微拉上,站在窗边看着纯朴的乡村景色。这是第几次梦到孙将军了?他总会出现在她梦中劝她回去,告诉她澄晋过得一点都不好。

  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因为她实在太思念澄晋了,导致内心的渴望反映在梦境里?

  其实孙将军根本不可能来找她,因为他在两个月前,就已经病逝了。

  这是她心里的痛,孙将军过世的消息她竟然是从电视报导才知道的,她看着报纸上刊登的巨大新闻,泪流不止。

  她没有去见他最后一面,甚至无法帮忙处理他的后事,只能躲在一个角落,暗自的为这位无缘的父亲哀悼。

  妈一定很伤心吧?她知道他们夫妻感情有多好,孙将军一向都是惜妻如金,把妻子捧在手掌心上宠,什么事都依她,两个人到老还是如胶似漆,羡煞旁人。

  她好想去奔丧、去看妈的情况,也想去帮忙处理所有后事……更想的,是见澄晋一面。

  她原本以为时间和距离可以稍稍冲淡思念和情感,结果事与愿违,这一年的分离只是让她夜夜暗泣,每每想到澄晋,心脏就像被人掐紧似的,无法呼吸又苦不堪言。

  日子再苦也不及思念的煎熬,更何况这份思念是再难相见。

  孙将军的葬礼办得很风光,她曾偷偷打给已经嫁给大哥的钟海芹,说她很想回去给孙将军上一炷香,但是回不得,她忍不住的也探问了澄晋的情况,却也请她不要跟澄晋提及她曾联络过她的事。

  提及了也无所谓,她是用公共电话打的,他们也找不到她。

  “魏葆宝!魏葆宝!”外头突然出现粗噶的叫喊声,“你是死去哪里了?都几点了,还不给我起床!”

  魏葆宝拢拢剪短的头发,缓步的走到客厅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躺在藤椅上,地上、桌上滚着许多酒瓶,一旁还有呕吐物。

  “妈,你又吐了。”她转身往厨房走,得先把那些秽物清掉再说。

  “酒!我没酒喝了。”说时迟那时快,一支空酒瓶就往魏葆宝身上砸了过来,“快给我去买酒!”

  魏葆宝根本没有理会,迳自进入厨房,空瓶在她身后的墙上迸射开来,发出刺耳的声响,这解释了她眼角下的割伤。

  她睨了眼,拿着拖把、扫帚跟畚箕走出来,那个五官狰狞的母亲手上又拿了支空瓶,状似要继续扔她。

  “你再制造任何要我扫的垃圾,就自己去买酒!”她吼了起来,“有钱、有本事你自己去买。”

  “你这个夭寿死囝仔,敢跟我顶嘴!”魏母一跃而起,抓过一旁的东西,就往女儿冲过来。

  只是魏葆宝更快,架起扫帚柄,瞬间抵住母亲的咽喉。

  “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休想再打我!”她冷冷的瞪着好像每次都想杀了她的母亲,“你乖乖的给我坐回去,我就会去买酒给你喝!要吵要打,我不一定打不赢你。”

  魏母根本听不进去,但是她听到了“买酒”两个字,瞬时就像温驯的小猫,软了身子,踉跄的回到椅子上,还乖巧的曲起双膝,好让魏葆宝能轻松的处理一地秽物。

  “贝贝咧?叫她去买……”椅子上的人疯疯癫癫。

  “贝贝,不会回来了。”魏葆宝淡然的说着,嘴角却泛出一朵笑。

  当初搬来这儿没多久,她就帮妹妹办转学继续完成学业,半年后,姐妹依照跟小琪的约定考上她的母校,之后她汇了一百万到妹妹户头,要她不要再回来了。

  对妹妹来说,她的人生,从现在才算开始。

  “爸呢?昨天有回来吗?”清扫完毕,魏葆宝探视一下屋子前后,又没看见人。“又去赌了吗?”

  “你要去工作了?”魏母茫然的问着她。

  “还没……你去洗澡,臭死了!我去弄午餐给你吃——再去买酒。”魏葆宝催促着母亲起来。这半年来,她的妈妈没再清醒过,能够认得出她是她女儿,已经额手称庆。

  离开孙澄晋快一年了,契约期限早就过了,原以为会在户头里收到尾款的,但每一次去刷,数字从未改变,尾款的一千万并没有进来,她曾着急过,但是想起自己是如何不负责任的离开,没有陪伴澄晋出席重要场合,且她在契约期间又开始工作,现在在债主开的酒店里上班,做的是服务生,并不是陪酒小姐,但一样是在工作,也算是违反契约。

  所以他们愿意按照承诺,一个月给她一百万已经很好了,她无权再奢求其他。

  她前几天又拿了一千万去还父亲欠的高利贷,只是利滚利的,加加减减下来,居然还有一千万的债务。

  她只好求对方不要再滚利息,不要再让爸进赌场,结果债主要她改做陪酒小姐,以上两项他就同意。

  唉,她不是白痴,一旦做了陪酒小姐,那就堕入无底深渊了,更别说他们百分之百还是会让她爸继续赌,否则怎么把她留下来还债?

  牵着脚踏车,魏葆宝骑脚踏车出去散心兼买日用品,唯有这时刻,是她一个人的时间。

  她可以享受自由、凉风还有思念一个人的感觉。

  “宝宝啊!”骑过一个弯道,杂货店的老板娘追出来喊着,“有信来了!”

  魏葆宝赶忙煞车。她托老板娘帮她收信,就是不希望家里的人知道妹妹的消息。

  “谢谢!老板娘,你帮我送一瓶酒过去好不好?我等一下回来拿钱给你。”

  老板娘面有难色的皱了皱眉,“喔……好是好啦!但是你还要让你妈继续喝哦?”

  “我不让她喝就更糟了。”魏葆宝笑了笑,拍拍老板娘的肩头。

  她兴奋的拿过信。其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在这个科技昌明的时代,她们竟然用最传统的方式联络。

  她再三跟老板娘道谢,然后跨上脚踏车,到附近的湖畔去,照旧挑了她最爱的位置——杨柳树下,她总会不自觉的先探看另外一边,不知道孙将军会不会突然又冒出来?

  信的内容洋洋洒洒,除了兴奋的诉说大学生活外,魏葆贝还提到她也开始当起打工达人,尽可能不想再花姐姐赚的钱,并希望姐姐能够放下那个家回到台北去,就怕再待下去她会葬送自己的人生。

  魏葆贝对于她到酒店当服务生的事一直相当介意,因此更加怨恨父母亲。

  信中她问了一个骇人的问题:

  姐,你认识孙澄晋吗?

  只读到这行字,魏葆宝的手就开始发抖了。为什么会突然问到这个问题?贝贝虽然考上她的母校,但是澄晋并没有在学校教书……喔,她或许只是一个崇拜天才的孩子而已……定了下心神,她继续读下去——

  之前我跟小琪出去时,她突然想起有一个叫孙澄晋的人曾经到老家去找你。我上网查过了,他是很不得了的人,不但是天才科学家,还是学校的杰出校友……不过,姐,你知道吗?Google是很厉害的东西,我一搜,猜,我看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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