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指缝中偷瞧他,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俊脸更为成熟帅气,他的眉心习惯性地轻蹙、眼瞳带点忧郁,笑容总是含蓄客套、举止极其优雅气派,一如往昔的内敛疏离个性,在在都依旧没变。
他仍然是她的小王子,喜欢与心动的感觉不曾因时光而褪色磨灭。
这教她安心下来,并且相信他应该也有同样的感觉,只是沉睡在记忆深处。
但那又如何呢?她一定会用尽所有办法,即使撬开他的头壳,她也不会让他遗忘掉一切,再不然,就让他重新喜欢上她好了。
好!就这么办!
花小蜜重新振作起来,精神抖擞得连半丝沮丧也不复存在,更喜孜孜地接受他的“和解协议”。
“好吧,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们就重新开始。”
瞧她一脸甜滋滋,还说得有够暧昧,她不会是误会什么了吧?
于纯然头皮有点发麻,他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怪人,希望她的“妄想症”不会太严重。
“你在德国的公演才刚结束,为什么会突然回来台湾?”既然不是回来找她,他干嘛跑回来?
她还满清楚他的动向嘛,看来真的是他的粉丝了。“我正在休假,所以回来走走。”
“你打算留多久?”他一定是受到神的指引,以及她的感召而回来的!
“还不知道。”于纯然耸耸肩膀,他这次随心而行,并没决定去留的日子。
“你这么久没回家,一定要多住几天,不要急着离开。”她非常用力地游说。“一来可以好好休息充电,二来顺便四处逛逛,看看这里的改变。”
无视她的热心过头,于纯然不置可否地别开脸庞打量四周。
虽然大部分家具都盖上白布,但没覆上厚厚的尘埃,看得出来经常有人打扫,花管家也算尽责了……
对,他差点忘了弄清楚,刚才的景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妳和那些小孩子为什么会在我家里玩耍?”
“这个……”她该怎么回答?花小蜜食指轻点食指,眼神闪烁地四处游走,吞吞吐吐说不出所以然。“那个……”
“今天应该不是碰巧吧?你们经常跑来我家的庭园玩,对吗?”他相信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因为她骤变的表情无疑代为承认了。
“也不是啦。”她声如蚊蚋地回答,谁说他愚蠢了?他这么精明,铁定蒙混不过去的,还是坦白从宽吧。
“其实我们只是借用你家里的钢琴上课,顺便在庭园玩耍而已。”
说起来他刚才的确听到钢琴声,这下子就罪加一等了,他皮笑肉不笑地宣判罪状。“简单来说,你们擅闯民宅,私自占用我家财产。”
“我们并没有擅闯民宅。”她忙不迭解释。“爸爸一直都受聘于于家,替你们看管打理这栋大宅,不过近年来爸爸身体不太好,我才会代劳,每天过来打扫。”
“即使妳是代理管家,也没有权利让闲杂人等进来,更别说随意使用屋内物品了。”她不会连这点基本常识也不懂吧?!
“我也只是善用资源嘛,反正房子空着,钢琴没人用也满可惜的。”她满脸谄媚笑容,飞快瞎编出一大堆理由来。
“大宅终年都死气沉沉,活像生人勿近的凶宅,好阴森恐怖的感觉,但现在常有小孩子们过来吵吵闹闹,四处都显得生气蓬勃,就连庭园里面的花花草草也生长得特别茂盛盎然,不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吗?”
她还真会胡扯!于纯然才没有被她的歪理蒙蔽心智,不过看着她丰富的脸部表情与夸张的肢体动作,也不失为一项有趣的娱乐,光是这样看她“表演”,他便想发笑——
一股熟悉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他脑海里闪过零碎模糊的影像,纵然捕捉不住任何片段,但他隐约感受到一片欢乐笑声,那是他早已忘却的珍贵记忆。
过去如何苦苦思索,都徒劳无功的孩提回忆,好像正一点一滴慢慢浮现出来,是因为他回到家的关系吗?
于纯然凝视眼前仍觉陌生的小脸,不知为何,他有股冲动,很想对她说一句:“我回来了。”
第2章(1)
我回来了?!
于纯然大吃一惊,他怎么会萌生这个念头?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她,这张闪闪生动的粉脸,明明不在可及的记忆范畴内,可是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的一颦一笑并不优雅迷人,甚至是滑稽逗趣,但却百看不厌,害他视线忍不住流连,想要捕捉更多,或是发掘什么。
这个小不点不单只吸引他的目光,还把他沉睡的感觉唤醒,他感到心头莫名骚动,一股难言的情愫彷佛在内心深处蔓延开来,说不出的异样悸动,教他陌生,同时也不安。
他鲜少对第一次见面的女人费心,更别说有感觉,然而,她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强烈震撼,竟足以使他动摇失神,这对一个素来冷漠自制的男人来说,无疑是个意外事故,而他讨厌任何失控的事情发生。
在那双漂亮深邃的黑瞳凝睇下,花小蜜顿感口干舌燥,呼吸困难,他的表情专注又高深莫测,难不成她脸上有什么吗?或是他记起什么来了?
她圆睁殷殷期盼的大眼睛,还一边不忘极力美化“罪行”,一边表现出善良可爱,最后在不自觉下,演变成憨头憨脑傻笑。
不过她满心欢喜的热切盼望,在他冷冷地收回视线,并且撂下话后为之落空。
不理会花小蜜的口若悬河,于纯然扬起手,总结一句。“过去我就既往不咎,但从今天开始,你们不能再过来。”
虾米?花小蜜霍地凑身向前,手肘撑在矮桌上,双手合十拜托。“你可以通融一下,继续让我们上课吗?”
“不行。”他最怕烦人的小鬼了。
吝啬鬼!借用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他怎么越长大越没人情味了?
花小蜜不悦地抿着上唇,虽然他小时候就已经像个只会弹琴的机器人,但总会受不了她的纠缠而软化态度。没错,如果他的性格没多大转变的话,他一向最怕她一哭、二闹、三缠扰。
她随即“螃蟹式”移往他脚边,跪坐在地上,像参拜神明般抬头仰望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呀眨的,虔诚地恳求。
“小孩子们真的很喜欢弹琴,但家里没闲钱给他们学琴,所以我才会在这里义务教他们,你就行行好,让我们继续上课吧,我们每天也不过使用两、三小时,绝对不会打扰你太久。”
眼看他悠然地喝着茶,一副视若无睹、听而不闻,她只好再下功夫,可怜兮兮地揉搓眼睛,又拉扯他的裤管,就只差没有声泪俱下了。
“你不要这么无情嘛,身为鼎鼎有名的钢琴家,对音乐的热情与渴求,你应该比谁都明白的,你又怎么忍心亲手捏碎小孩子们的美梦、抹杀他们的将来?你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定没齿难忘、铭记在心……”
于纯然自问不是个慈悲为怀的好人,更不是个容易心软的男人,可是却受不了她的苦苦哀求,看她这样,他心里怪不舒服的,总之就是硬不起心肠。
“好了,算我怕了妳。”他终于举起双手投降。“不过每天只能借用两小时,多一秒钟也不行,除了偏厅与庭园外,不许踏进其它地方半步。”
“太好了,真的非常谢谢你。”花小蜜高兴得一把抱着他的双腿,忘形地贴上脸颊磨蹭。
这教于纯然吓一大跳,然而她像只撒娇的小猫咪,模样煞是可爱,他居然没反感或推开她的意思。“妳别道谢得太早,我还有条件。”
“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的。”最好是以身相许!
“妳不是说花管家身体不好吗?我留在家里的这段期间,妳就暂代他的职务,留下来当管家兼女佣吧。”反正他刚好缺个佣人服侍在侧,她勉强算是适当人选。
虾米?他要她留宿过夜,和他朝夕相对吗?那岂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花小蜜慌忙弹开,难以置信地瞠大眼睛,然后迅速掩着偷笑的嘴。
只要想到他们将一起过着甜蜜的同居生活,俨如一对新婚夫妇般恩爱,她心花就怒放不止。
她的反应有够怪异,他纳闷地扬起浓眉。“妳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她连忙摇手否认。“可以侍奉王子殿下,是我的荣幸,我乐意之至。”
什么王子殿下?他眉头为之紧皱。“要妳过来帮忙的事情,我想亲自向花管家交代,妳叫花叔叔明天过来一趟。”
“爸爸和妈妈回台南乡下,没小住一、两个月不会回来。”她的双亲美其名回乡探亲,实际上是度假兼享受两人世界。
难怪要女儿当代理管家了!“妳家里还有什么长辈在?”
“我两个哥哥都在台北工作,暂时只有我一个人看家。”
什么?花叔叔竟然让还未成年的小女儿独自看家,他会不会太过放心,又大胆过头了?!花家这种危险的做法,于纯然实在不敢恭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