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藤温言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灿宁。”
看着她温柔的神情,灿宁差点要脱口而出,自己渐渐喜欢上钟澈,可是他却不知道。
但那想法只是瞬间,当她开口时只是说:“我没事。“
“真的?”
“真的。”她点点头,“我很好。”
说完后才发现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人只有在不好的情况下才会强调自己很好。
“还说没有?”唐晓藤温婉的笑笑,“你的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瞒不了人的,不管是什么事,说出来会比较舒服。”
想到那次不小心听见钟澈与她互唤对方名字、彼此似乎很熟稔的谈话,灿宁心中突然有了另一种声音。
就对唐姐说啊,傻瓜。
他们认识这么久了,一定有相当程度的了解,跟唐姐谈谈,一定比自己在那边毫无头绪的摸索来得事半功倍……
“唐姐。”
她微笑着,很认真,“嗯。”
“我、呃、我……”灿宁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我我我了半天,才说出一个句子,“我喜欢一个人。”
她点点头,“公司的人?嘉升?”
灿宁一听,连忙摇手,“不是。”
怎会是嘉升?
嘉升是好人,俊朗出众,个性又爽朗,他们相处很愉快,但她喜欢的人不是他。
“那是钟澈?”
“嗯。”
看得出来,唐晓藤很意外,“真没想到。”
“他有什么不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漾出一抹笑,她拨了拨滑落的发丝,“比起钟澈,嘉升比较接近理想典型。”
“嘉升是朋友。”
“钟澈吃软不吃硬,多花点时间在他身上,他会知道的。”
灿宁不知怎么脱口而出,“我已经花很多时间在他身上了。”
“柔能克刚。”唐晓藤转向窗外,窗外有玫瑰,有绿荫,但她的眼光却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语气也不太真实,“钟澈跟一般人不同,他跟大学社团那几个朋友一起征服过四个海峡、各大洲的高山、大漠,去过热带丛林,穿过高温达四十几度的丝路,他休学过一年,为的是跟几个美国的登山家一起挑战世界高峰艾佛勒斯峰。”
灿宁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钟澈在大学时挑战过世界高峰?人人都说那是一场与自然搏斗的死亡游戏啊!
勇气与技术无用武之地,自然操控一切。
在救援直升机到不了的高度上,风雪让人们生还,人们就得以生还,风雪要人们留下,谁也走不了。
“他真的做到了,一整年,扣除攀登的时间,其余都用在加强训练,两度攻上第四站,却又因为暴风雪来袭退回第三站,越往上走,就看见越多不知何时就倒在路旁的登山者,肉体跟心灵的煎熬与日俱增,触目所及除了风雪之外一无所有,既怕攻不上顶,又怕客死异乡。”
越说越远的唐晓藤收回视线,表情好似经过一生一世的疲累,“那些回不来的人,就只能永远待在高山上,成为冰雪的一部分。”她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沉重,灿宁不敢再问。
她看见她的眼角有泪,一眨眼,落在她的手背上,在太阳的照射下成了一颗星。
半晌,唐晓藤抬起头,“我好像说太多了。”
楚楚可怜的表情让灿宁猛然想起她的名字。
无法独立,只能依附的宿命。
第五章
唐晓藤的心情平静下来后,跟灿宁说了很多关于钟澈的事——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们只是校友,而不知道他们认识近十年。
灿宁想起嘉升跟她说过的话,不由得奇怪起来,“嘉升说大家是进入旅游业才认识的。”
“因为我跟钟澈都不想提。”
她听了疑惑更大,这句话听起来好怪。
一般人若是在工作场合遇到学生时代的朋友,不应该都是很高兴吗?为什么怕人家知道呢?
该不会——啁,如果唐姐是铮澈心目中的理想典型,那不管她再怎么努力也没用。
“我跟钟澈没什么。”唐晓藤似乎是看出她的疑虑,“他之前在云游时就已经有一个当记者的女朋友了。”
当记者的女友?该不会就是那个灵灵吧!
她居然忘了问钟澈有没有女朋友,说不定他们已从“那时”走到“现在”,所以钟澈才会这么常跟灵灵讲电话,而且每次都是眉开眼笑,一副开心得不得了的样子。
可是若说他有女友,感觉上又不像啊!
一个有女友的人,有可能每晚跟她到处玩吗?
要不,就是记者工作太忙,抽不出时间陪他,所以……
唐晓藤丝毫没发现她的分心,自顾说着,“我们装做没什么交情,主要是不希望她误会,我不怕那些蜚短流长,可是她的职业让我有顾忌,我有一个孩子——我在履历并没有注明这点。”
灿于看着她,双眼眨都不眨,她从来没听谁说过她有一个孩子。
唐晓藤笑了,“很惊讶?”
她坦承,“有点。”
“我没结婚。”
“现代女子有权为自己做任何决定,何况未婚生子不是大罪。”灿宁很认真的说,“我惊讶的不是‘未婚生子’,而是‘认识三个月的人突然跟我说她有孩子’,这是不一样的。”
她点点头,表情颇为欣慰,“为了怕影响工作效率,有孩子或是已婚女性员工常常无法担任要职,可我不是一个人,我必须争取薪水较高的工作,那时有好几个人在争飞航线主管的缺,我不能赌,钟澈了解这一点,所以才假装和我没什么交情,免得女友醋劲大发去查她想像中的情敌,万一有孩子的事情曝光,除非我换工作,不然永远升不了职。”
灿宁发现自己更喜欢唐姐了,也知道她为什么可以这样的温柔。
她是一个母亲,一个完整的女人。
唐晓藤还跟她说了很多很多大学时候的事情,他们一大群人怎么借车去露营,夜半溪钓,围着营火跳学长教的非洲狩猎舞蹈,众人玩到不支而露天睡到天亮;纵走中央山脉时,学妹骨折,他们如何做出克难担架带学妹下山……每多说一点,灿宁就觉得更接近钟澈一点。
他的过去,她虽然来不及参与,但多知道一些总是好的,唐姐还答应找一天回老家把那时的照片带给她看。
回到公司,灿宁因为幸福过度,居然给了资玮一个大大的拥抱,松开手时才想到资玮是不跟人笑闹的。
原以为资玮会用一贯的冷漠对她,没想到她却笑了。
“资玮,你笑了耶!”
她轻哼一声,“我是人啊。”
“好少看你笑。”
“江灿宁,你有没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嗯,有啊。”只要一听到钟澈打电话给灵灵,她就心情低落,睡前必幻想一个名叫灵灵人,有时是长得像李嘉欣的冷艳女郎,有时又是长得像安倍夏美的小可爱……
已经乱想过度,没想到安妮在知道她烦恼根源之后,居然跟她这么说:“李嘉欣或安倍夏美都没关系,最可怕的是万一灵灵就是你们唐姐的小名,原来她与钟澈相爱多年,那才叫恐怖。”
灿宁惊得当场呆掉,这安妮,开起玩笑来真是六亲不认,若是她痛苦倒地,安妮会笑得更大声。
“不可能没有啦。”
资玮看着她,表情像是看到一种奇特的生物,”知道吗,我觉得你受到上天特别的眷顾。”
灿宁心想,是特别衰的眷顾吗?
“你看起来很快乐。”
“因为我现在是真的快乐啊!”想到知道那么多钟澈的事,她就笑得很愉快,“刚刚唐姐说了很多我一直想知道的事。”
资玮回到座位上,打开手中肋档案夹,许久,突然抬头跟她说:“唐晓藤的心机很重,你别太相信她的话。”
灿宁一怔,资玮不是会说长道短的人,她相信她,但是唐姐……那个谈起孩子时满脸温柔,说到她的苦恼时,要她加油别放弃的人,难道又是假的吗?
资玮脸上写着一种言尽于此的神情,明白的告诉灿宁,信也好,不信也罢,她是不会再说什么了。
难得假日,钟澈还在睡,电话却不识相的响起。
他只是翻个身,到响第四次的时候,他终于了解打电话来的人的意志,不起来接是不行了。
“钟澈!”
“是你。”他早该想到了,江灿宁。
由于工作的关系,一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外国,朋友早随着日渐忙碌的生活而消失不见,这些日子来,只有她,会猛打他的电话,不过她似乎知道他不喜欢讲电话,总是三、五分钟就挂断。
“什么事?”
“没事啊!”
他没好气的说:“没事打电话来干嘛?”
“就是没事才打电话。”她振振有词的说,“难得假日,出来走走嘛!”
“你的安妮与安琪呢?”
“她们要上班。”
“找嘉升。”
“他去参加同学会。”
“资玮。”才说完,他自己就笑了——资玮根本不是会和平民在一起的那种人。
不是说她高高在上,只是她的嗜好异于常人,专长是芭蕾舞,闲暇时喜欢弹钢琴、听音乐会、看画展,去过不少国家,不过目的大多诸如为了亲眼目睹十九世纪法国画家柯洛的“静泉”系列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