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水荷可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人,她不争则已,要嘛,就得争个输赢,于是,她又开口了。
「好,你说要绝情冷性才能练好功夫,那我倒是问你,难不成你对欧阳老前辈没感情?不把他当一回事?所以才试图对持有「屠血戒」的我痛下杀手?因为你也想杀了欧阳老前辈?」
水荷双手环抱胸口,撇着红唇,既嚣张又蛮横的瞪视着他,一副指鹿为马的模样。
「胡说八道。」阎焰俯看着她,从她的咄咄逼人里发现她的好辩,此刻除非他能说出个理由,要不然那张红唇怕是闭不上了。
「首先,师父对我有恩,为徒弟人者理当知恩图报……」他破天荒的解释自己的行为,一方面是因为她拥有屠血戒,也算是师父的救命恩人之女;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心知肚明,对于这个话题,她不会善罢罢休。
「那就是情绪……」水荷再度抢白,不过这一次,阎焰没打算让她专美于前。
「那是原则。」他肃然道。「跟情绪无关。」
「嗟!还说我?看看现在是谁在强词夺理了。」水荷冷哼一声,一脸不认同。
阎焰看着她不停的叹气摇头,像是他真在无理取闹似地……他有些不解。
一般的女儿家,不是该温良恭俭让吗?
而眼前相处不到一刻钟的她,既不温柔,也不良善,谈不上谦恭,更别说谈到这个「让」字,她简直是得理不饶人了……
唯独还未能得到证实的,也只不过是一个「俭」字,不过,这倒也是无妨,横竖他的冷情冷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要怎么解释就随她了。
「言归正传。」阎焰把话题拉回来,视线由她的脸庞下滑至她的纤指上……此刻她的大拇指上,正套着师父的尾戒。
那杀气腾腾的「屠血戒」,戴在这么一双纤细白皙的手上,刹时敛去血腥的光芒,倒添了几分的稚气与可爱。
「师父的确交代过,见戒如见人,无论你是谁,你都有权能要求我帮你完成一件事。」阎焰主动开口,希望能早些了结这份工作。
「你承认我的身分了?」闻言,水荷微微挑起了眉。
「说吧,你需要我帮忙完成什么事?」阎焰不答反问。「你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还是什么非杀不可的仇家?我都能替你了结……」
「够了够了。」水荷挥挥手,忍住把手捂住耳朵的冲动。「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别开口闭口都是打打杀杀,教人听了不舒服。」
阎焰的眉蹙了起来,因为她脸上的嫌恶而闭上了嘴。
「你不要我杀人?」不杀人,他还能做什么?
「当然不要!」水荷想也不想的摇头。「你没听过医者父母心吗?我救人都来不及了,还杀人?」
「你是大夫?」不是他瞧不起人,只是……她横着看、直的看,都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儿,哪来的能力救人?
「我虽没有我爹来得有名气,但我能救人的。」水荷有些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可没漏看他眼中的不以为然。
「为什么你救不了你爹?」阎焰出乎直觉的开口。
他没有伤人的意思。
通常,当他想伤人的时候,断魂鞭会彷似有灵性般的离臂飞去,勒住来人的颈项,送不想活的人直接魂归九天。
所以,那句话离口,纯粹属于直觉反应,没有半点想伤她的意思,只是……
她那晶晶亮亮,能让天上星子都失去光芒的双眸,却突地失去所有的光采,像是被谁伤了心。
是他吗?是他的那句话吗?
「就跟你说,我爹生了重病,连他自己都无能为力,我哪有办法救他。」许久之后,水荷的红唇冒出几句话,整个人背向了他,遥看着远方。
站在她的身后,阎焰能感觉到她原本精力充沛的精神与体力,像是倏地被抽干了,整个肩膀都下垂,像只战败的公鸡。
他一向不是有同情心的人,更不会因为别人的求饶而放了敌人一命,所以人们才会称擅使银鞭的他为「断魂鞭」,指的就是他从不留活口。
只不过,这个气焰高张的小娃儿,因为他的话而灭了火,随即变成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兔儿……他难得感觉到一点点的愧疚。
不过,就只有一点点,再多也没有了,他暗自决定不再碰触她的私人情绪,省得将情况变得更为复杂。
这证明一件事,冷情冷性才是最好的生活方式,既平静又自然——只是现在的他还不明白,他平静的生活,将会因眼前这个小娃儿而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你这个人真的没心没肺……」突地,水荷整个人跳转旋身,来到他的面前,情绪转变之快,教他无法反应。
他愣了一下,几乎要揉揉眼睛,确定他是否产生幻觉了,眼前这气得小脸泛红的女狮王,可是刚才气焰全消的小白兔?
「我那么伤心,你竟然无动于衷,也不会说几句话来安慰我,真的很没人性,好歹我也是个水灵清秀的十八姑娘,长得也不丑,甚至还称得上漂亮,你竟然还能这样的无动于衷……」水荷的怒气直往头顶上冲,刚才的无辜模样,顿时变得张牙舞爪,哇啦哇啦的骂个没完。
阎焰生来就是孤僻阴冷的性子,怎容得人在耳边像苍蝇般飞个没完,只是……此时,只能用「身不由己」四个字来形容他的心情。
「易、姑、娘……」他咬牙切齿的喊着她的名字,首次觉得太阳穴旁的神经,因为过多的噪音而抗议,正隐隐、隐隐的抽痛着。
「现在才要说抱歉已经来不及了,我实在太伤心,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水荷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副被宠坏的娇惯模样。
一股怒火,缓缓的,缓缓的从阎焰的胸腹间燃起,随着她的叨念絮语加温,火速的蔓延到他的周身。
「闭嘴。」阎焰用低沉的语气,轻轻的说了两个字。
只可惜,水荷太过沉醉于自己的情绪,红唇还是没有闭上的意思,仍在不停的伤害着他的耳朵。
「闭嘴。」这次,他的声调扬高一些,连脸色都冷了几分。
水荷看了他一眼,红唇只闭上了一会儿,接着,又开始劈里啪啦的说着对他的不满,对于他的冷脸表情视若无睹。
阎焰腹中那把火,从胸口烧到唇边,终于烧到了黑眸里,烧毁了他的理智——
他握住她的肩膀,忍住掐碎她肩胛骨的冲动,用雄厚的内力,冲着她的脸大吼一声,准备吼破她的耳膜。
「闭、嘴!」他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
那两个字,终于奏效了,水荷停止了说话,一双澄眸水汪汪的望着他。
呃,糟了。
阎焰很希望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那双眸虽然很亮、很美、很柔、很清澈,但不应该……水得像是会随时落下一颗泪珠。
说时迟那时快,那滴水汪汪的泪,真的就这么滑下了她的粉颊,教他的心莫名的抽了一下。
「你骂我?」水荷轻问,一张绝美的小脸,在月光下更显无辜,那泪像珍珠一般,一颗又一颗的落下。
只是阎焰没瞧见,她的一双小手,在她的身后努力扭转成结,试图忍住嘴角的笑意,让眼眶里的泪显得更加真实。
她哭了。
只不过,那对她来说,只是家常便饭,只要她想流泪,滴个两三滴,营造温柔无辜的假象,绝对不成问题。
她只是想试试,这个人是不是真如传闻一般,那样冷情冷性,不通人情……
「你为什么骂我?」水荷借题发挥,揪着他的衣襟,严正的指控着。「明明就是你错,你为什么骂我?」
阎焰开口无语,虽然他不认为自己有错,但……很明显的,眼前不是争论对错的时候。
第2章(2)
水荷揪着他的衣襟,抬头瞪视着他的高大体魄与无辜神情,而他则俯望着她的纤纤柔弱,形成强烈的对比。
眼泪一滴又一滴,衬着那张白皙的小脸,几乎能揪住所有男人的心。
不过,这些男人,并不包括阎焰。
「我没骂你。」他只是叫她闭嘴,而他不懂,这两个字有什么值得她落泪?
「你态度很差。」水荷捉住这一点不放,一双大眼哭得红通通,仍努力营造着柔弱假象,还不忘向他直讨人情。「你明明知道我是易神医的女儿,你仍旧对我这么凶。」
阎焰冷脸扫了她一眼,目光冷凝。
「如果你不是易神医的女儿,你早死了。」他不留情面的泼了她一桶冷水,表情更加冷漠。
水荷的表情一怔,这男人还真是冷酷无情。
想来江湖传闻果然没错,叫这么一个人保护自己,会不会反而惹祸上身?
不过,她从来就不是懂得「适可而止」的人。
「你从不道歉的吗?」她很好奇,要从他蚌壳般的薄唇里,挤出一句「抱歉」是不是难如登天。
「没必要。」他的回答言简意赅,她真是吵死了,叫她闭嘴有什么不对。